随着大家伙的徒手挖掘，泥土，木条，撕烂的苇草一层层被揭下去，李老二媳妇的心悬的更紧了，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发现不了儿子的踪迹。

很快，李欣儿那边发现衣服的一角“这里，好像在这边。”李欣儿加快手上的速度，李老二媳妇赶紧扑过来，看见那片衣角，她“哇”一声哭了出来“是我儿子，是小六的衣服，儿子啊……”

“别她娘的嚎了，还不赶紧把人扒出来看看死活。”王忠诚一嗓子，李老二媳妇赶紧把哭声憋回去。

有了目标，没到一分钟，小六的小身子就被从泥土里挖了出来。

李欣儿见小六的头上有个血洞，正往出涌着鲜红的血液，那一片的泥土都变红了。

“赶紧捂上伤口。”李欣儿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让二婶把手按在小六的伤口上。

她抓起小六的手腕，使劲按着脉搏，好一会才感觉出几下心跳，弱的好像随时都要停止了。

“儿子，儿子你醒醒，快看看娘一眼。”李老二媳妇使劲摇晃着小六冰凉的身子，急得恨不得自己替了儿子。

“别晃，他脑袋受伤了，不想让他死就别动，你们先打伞把人遮住，我回家去开车，得赶紧去医院。”李欣儿站起来就跑，泥水在她脚底下溅的满身都是，顾不得了，救人要紧啊。

王忠诚看着李欣儿的背影，砸吧砸吧嘴，用手指点了点李老二媳妇“紧要关头，还得是自己家人，你看看你和老二以前做的那些事。”

李老二媳妇满嘴苦涩，这时候谁说啥她也不能反对了，以前是他们两口子对不起欣儿，为了赚点钱，使尽了坏点子，她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很快，李欣儿开着那辆轿车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干毛巾，让李老二媳妇坐进车里，把毛巾捂在小六头上，欣儿爹也钻进车里，跟着一道去了。

出村的时候，路口被漫上来的河水已经吞没，这时候心疼车也不行了。

李欣儿咬了咬牙，一脚油门下去，天幕昏暗，大雨如注，急速行驶的车子劈开水路向前冲，像极在闯一条黄泉路。

李老二媳妇紧紧抱着儿子，连哭都忘了，欣儿这车都开飞了，也太吓人了。

从向阳村到县里，平时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的路，李欣儿愣是十分钟就到了。

欣儿爹接过小六，抱着闯进医院的时候，把医生大夫都吓了一跳，满身泥水的人抱着个满身血水的孩子，一路跑，地上留下一路印记，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身泥水的女人，这情景胆子小的赶紧闪到一边让路。

“大夫，救救孩子，求你们救救孩子。”欣儿爹只要看见穿白大褂的，就把小六往人家面前送，好像医院里每个人都是神仙，都能把小六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终于急诊室的人把小六接了过去，紧急检查处理伤口去了。

欣儿爹几人等在急诊室外，李老二媳妇冷不防跪在李欣儿面前，使劲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欣儿，二婶错了，以前是二婶对不起你们……”

李欣儿看了她一眼“起来吧，小六生死不明，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救了小六也不耽误李欣儿记恨他们两口子。

一码是一码，不能拿孩子的命开玩笑，李欣儿自己也有了儿女，将心比心她看不得孩子受罪，特别是有了天虎失踪那次，她深刻理解到这世上最不能受到伤害的，就是孩子。

见李欣儿神情又恢复到以前的冷漠，李老二媳妇默默从地上站起来。

急诊室的门一开，就在几人以为小六没救了的时候，护士喊了一声“受伤孩子家属，赶紧去缴费，孩子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头部受到撞击，失血过多，还有中度脑震荡需要输血。”

几句话，李老二媳妇听懂了一半，儿子死不了，但是要很多钱，还要血。

来的时候急，她根本就没带钱，不交钱医院会不会不救儿子啊？求救似的再次看向李欣儿，李欣儿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跑到交款处交了，又找到医生，问了小六的血型，得知是“o”型血，她撸起自己的胳膊”用我的吧，我是o型血。”

李老二媳妇赶紧阻拦“欣儿啊，不用你的，这医院里的事我不懂，还得你给跑，用我的血，我是她娘，血型肯定行，抽干了都没事。”

医生把他们几个人的血拿去验了，结果只有李欣儿的合适，急得李老二媳妇差点撞墙“我是她娘啊，他是我生出来的，他身上就流着我的血，怎么能不一样呢？”

护士没理她。

李欣儿也没闲心跟她解释。

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小六终于被护士从急救室推了出来，看着脸色惨白，眼睛紧闭的孩子，头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李欣儿问了护士一句“他没事了吧？”

“住院观察吧，他脑子有中度脑震荡，需要静卧，你们不要打扰他，头上的伤口缝了五针，有点深，也打了破伤风，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是再晚几分钟，流血也流死了。”

李老二媳妇摸着儿子那没有一点血色的冰凉小脸，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小六是第三天才醒过来的，一醒过来就吐的厉害，医生给用了药，这才止住。

大雨倒是停了，但是在医院里听着大伙说哪里的路被冲断了，哪里又受了灾，哪里庄稼绝了产，欣儿爹心里后怕，幸亏他们向阳村不是完全指着种地活着，要不今年又要吃救济了。

八月十四这天，外出赚钱的男人带着钱回来了。

车队一进村就看见被冲毁的路，倒塌的学校教室，还有全部趴在地上的庄稼。

李老二听王忠诚说了家里发生的事，连屋都没进，从别人家借了一辆摩托车，就赶去了医院，看见儿子和媳妇的瞬间，李老二不顾大男人的尊严，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老二啊，你哭啥，看你这点出息，还不快谢谢欣儿，要不是欣儿开车赶过来，儿子就没命了，欣儿还给垫了钱，一直跟我在这伺候着。”李老二媳妇对李欣儿的感激是真的，不掺半分假。

“欣儿，二叔……”李老二那道歉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那些事他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缺德，一句对不起能轻飘飘就过去了么？

要是他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