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儿凭着心里对跟踪刘建军那晚的记忆,越走离向阳村越远。
大晚上的,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她还真有些害怕。
直到后来赘上了两个同样挎着篮子鬼鬼祟祟的人。
李欣儿跟头把式跟在那俩人后边,累的气喘吁吁。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反正月亮已经悬在头顶,才到了一个小城镇。
之所以判断是小城镇,因为李欣儿看见路边一排排的房子,和向阳村的不一样。
偶尔还有一座二层的小楼,很是破旧,也极少见。
又走了一段路,好像是过了一座挺长的桥,就在李欣儿实在走不动了,想要坐下歇歇的时候,李欣儿发现周围的人果然多了起来,挑担子的,挎筐的,一个个低着头,脚步匆匆,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李欣儿一个激灵,这就到了?
“果然是黑市!”李欣儿感叹一句,连灯光都没有,黑乎乎一片,只能看见人影影影绰绰。
可是看着那些人影匆匆行走,偶尔头碰头说句话,整的就像特务接头似的。
刘建军啊刘建军,你不带我也找到地方了,李欣儿高兴了五秒钟。
想到自己篮子里的东西要是变不成粮食,明天一家人就要挨饿了,特别是三丫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想起来就觉得心酸。
李欣儿左右看了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凑到一个黑影跟前小声问道“自家种的青菜要吗?”
谁知那人用同样低的声音反问“鸡蛋要吗?”
李欣儿倒是想要,可换完了,家里还是没有粮食吃,她吞了口唾沫“我想换粮食。”
连着问了几个人,人家不是不要,就是想换的东西李欣儿没有,看来粮食还是稀缺的东西。
李欣儿也是后来才知道,城镇职工每个月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好多人家吃不到月底就没了。
那些人拿着分配到手的粮票,布票,来黑市上换些粮食果腹,大伙都在找粮食,对青菜反而没多大的兴趣。
正在焦急寻找粮食的李欣儿,就看见前方的黑影一阵骚动,还传来两声“站住,别跑!”的喊声。
敢在这个地方大声叫喊的,不出意外,是治安搜查队员。
“快跑!”反应过来的黑影们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人群骚动起来。
来这里的人心都虚,知道自己做的是违法的事。
现在有联防队的横冲直撞,所有人都像受惊的兔子,乱了。
黑影们四处乱跑,就跟鬼子进村似的。
李欣儿腿都软了,怎么迈出去的都不知道,她拎着菜篮子随着众人跑的晕头转向。
可是随即她就发现,黑影越来越少,不知道都藏到了什么地方。
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的李欣儿,心里更慌了,治安搜查队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凌乱的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也想藏起来,可是对这个地方又不熟,能往哪里藏?
那些人手里可是有家伙事的,真要是黑灯瞎火的挨了一家伙,她这条小命就交代到这里了。
慌乱中的李欣儿,一眼看见来时经过的那座桥,想着桥底下或许可以藏身,李欣儿朝那边飞奔过去。
“你找死,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欣儿耳边响起,随即她就被人拉着钻进了暗处的一条胡同。
“是刘建军!有救了。”李欣儿心里窃喜。
两个人跑到一处房屋拐角,李欣儿“啪”把手里的筐子扔到地上,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她两腿发软发颤,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刘建军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可坑死我了!
就你这脑子……在,在村里喂猪才合适!”
李欣儿见刘建军累成这个逼样还不忘贬斥自己,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来。
冷汗不停的冒。
她终于理解为啥刘建军不告诉自己黑市的事情。
就这地方,要是没有熟人带着,真有生命危险啊。
太他妈吓人了,那些人是真撵啊。
“那怎么办?明早我们家就没粮了。”李欣儿等刘建军气喘匀了,这才开口。
“别问我,你来时候想啥了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刘建军没好气的靠在墙上。
他刚才正和人进行一桩交易,是两捆烟叶,那人前几天定下的。
钱还没来得及拿到手,就看见月光下一条熟悉的身影跑了过去,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李欣儿跑路的姿态和那天在公社一个样,两只胳膊划水似的,小辫子也飞了起来。
刘建军脑子一热,连烟钱都没顾得要,就跟了过来。
现在不知道那个买烟的跑哪儿去了,真要是找不到,损失了一大笔钱。
他现在恨不得咬死李欣儿才解气。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身影从旁边跑过去,把李欣儿吓了一跳“妈呀!”
她以为联防队的追了上来。
李欣儿这一声叫,那个黑影又返了回来,小心的和他们俩保持着距离,那人低声问“是卖自家里种的菜那个姑娘不?”
刘建军拎起筐子,拉住李欣儿“你,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一眼看见刘建军胳膊上的筐子,一拍大腿“哎哟,没错,我就是找你们,你们是卖自家种的菜是吧?
刚才从那边跑过来,我就一直跟着,一拐弯就看不见人了,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买点自家种的青菜。”
“你是想那东西还我的青菜吗?”李欣儿同样小心地问了一句。
那人听了李欣儿的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买你们的菜,不瞒你们说,我娘病了,就想吃乡下自己种的菜。
我听这妹子说是自家种的菜,就跟了过来。”
李欣儿又上下打量了那个中分油头一眼,模样不咋地,尖嘴猴腮,瘦的像只猴子。
不过说话的语气倒真诚。
李欣儿正想着说这菜不卖要换粮食,刘建军已经把篮子放在地上,“你自己看,需要啥就挑出去。”
“哎,哎。”那人蹲在地上,把篮子里的菜扒拉来扒拉去,看不清的还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
“这柿子,这茄子,我都要了,还有这黄瓜,可惜了不是老黄瓜,我娘病重,就想吃一口乡下的老黄瓜。”那人摸了摸兜,掏出一卷钱“多少钱?”
李欣儿看了眼刘建军,她又没卖过,怎么知道多少钱?
“都是自家产的,你就给六毛钱算了,不过你说的老黄瓜可不好找。”
种过菜的都知道,黄瓜老了坠秧,影响下茬开花结果,菜农都是等黄瓜长够长了,就摘下来。
怎么可能等老了呢。
除非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留种。
挑黄瓜秧根部长得大,结的顺溜的留几个黄瓜种。
可现在就不是种子成熟的时候,黄瓜种也没到摘的时候所以刘建军说不好找。
李欣儿在一旁扯了扯刘建军的衣襟“有,我家有!”
“真的?!”中分油头听李欣儿这么一说高兴了“那我给你一块钱,多出的四毛就当是定金了,医院说我娘没几天了,我想让她临走,把惦记的都吃上。”
还是个孝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欣儿接过钱“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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