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头的胡子抖了抖，慵懒的从摇椅上坐起来。

李老二媳妇赶紧跪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要扶她爹起来。

不成想老羊头一把推开她的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吧，又出啥事了？”

他早就掐算出他这个闺女八字中食神与伤官少，并且又没有正财与偏财，一辈子注定是穷命。

所以到了闺女婚嫁的年龄，才便宜了李老二那个家伙。

现在闺女自己穷也就罢了，一次次回来找他，他也很烦。

家里倒是也存了点钱，都给这个泼出去的水拿去了，他那两个儿子怎么办？

“爹，我闯祸了……”

李老二媳妇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末了特地强调“老二说了，我要是不借钱把这窟窿堵上，他就和我离婚。

爹，娘，离了婚我也没地方去，到时候只能回娘家来拖累你们，反正这钱借不借，你们看着办。”

老羊头一把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缸子，朝闺女就扔了过去。

李老二媳妇侧头躲过，茶缸子直接砸到院墙上，掉了一大块漆。

老羊头颤抖着手指着闺女“你说说你啊，能不能干点人事？

毁人家地，祸害青苗，这是缺大德伤财运的事儿，我早就告诉你，要做好事，多积德，没准下半辈还能过得顺利点，你可倒好，你看你这事做的！

要是我，我比那个什么大丫让你赔的还多！”

“真是气死我了！”老羊头胡子气的直抖。

他老伴赶紧上前，帮他抚着胸口劝“老头子，你消消气，实在不行先把家里的钱借给她二百，让她先把这关过去。

可不能让那个李老二跟她离婚，要是真离了，回到娘家来住着，咱那俩儿子的媳妇就更不好找了。”

李老二媳妇感动了一下下，关键时候还得是娘心疼她，虽然她嘴上说的难听，这不还是要掏钱吗。

“你倒是会当好人”老羊头从摇椅上站起来，背着手往旁边走了几步“她大弟刚看的媳妇，要是人家没意见定下来，我问你拿啥给人家过彩礼？

你因为这个不争气的，连儿媳妇都不娶了吗？”

“那……也不能看着闺女被人家赶回来，真要离了，还嫁的出去吗？

整日赖在家里，咱们不是还得养着她？啥时候是个头？”

李老二媳妇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娘，刚才那一点点感激也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她的亲爹娘啊，二百块钱的忙都不肯帮她，亏她有一点好事就惦记着娘家，有一点好东西，都瞒着李老二，偷偷给娘家送过来。

他们就这么对她。

李老二媳妇自知这钱怕是借不出来了，她从地上站起来，紧紧咬着嘴唇。

娘家不管她，婆家嫌弃她，李老二也不顾念夫妻情分，当着那么多村里人的面就要和她离婚。

她活着还有啥意思？

李老二媳妇四下撒摸了一圈，看见墙角处有一团麻绳，她也不说话，走过去拿起来就要出院子。

干脆找个背静地方吊死算了，她活够了。

“干嘛去？你给我站住！”老羊头厉声喝道。

李老二媳妇站住了，也不回头，背对着爹娘道“爹，娘，我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你们把我养大不容易，这恩情我下辈子再报！”

李老二媳妇说完，抬脚欲走，就听老羊头在她身后又说道“这钱借给你可以，不过钱是你弟弟们赚来的，亲兄弟明算账，你不能白花。”

“啊”李老二媳妇如蒙大赦，她转过头来，泪汪汪看着老羊头“爹，你肯借给我钱了？”

老羊头再次坐回摇椅里，借是能借，你得给拿利息。

李老二媳妇赶紧扔了手里的绳子，重新跑回爹身边“行，爹只要你能借给我钱，你说要多少利息？”

“二百块钱，秋后生产队分了钱还回来，你得还二百五，干，这钱你就拿去，不干，你就回去吧！”老羊头说完往摇椅上一躺，摇椅又“吱嘎吱嘎”晃了起来。

二百五十块钱，这也太黑了，他爹这是要放给她高利x。

李老二媳妇咬了咬牙，使劲点头应下了“行！”

“得写个字据！”老羊头又开口了。

“行！”

看着娘家妈从屋里拿出来笔墨，和一张白纸，李老二媳妇怎么感觉自己就是样板戏里的喜儿，她爹就是黄世仁。

老羊头识文断字，蘸着臭烘烘的墨，写了字据。

李老二媳妇按了手印，她娘这才从屋里拿出二百块钱出来，递给闺女。

李老二媳妇拿了钱，鼻子里还萦绕着墨汁的臭气，她猜人心腐烂就应该是这个味道。

比如她爹娘的……

拿到了钱，花了高利息，也就没什么亲情可讲了。

李老二媳妇把钱揣进兜里，连话也没和两老说，直接回了家。

二百块钱，离李欣儿要的二百一还差十块。

李老二媳妇想起来被李老三讹去的五十。

如今事情败露，也不怕老三威胁她了，回去把那五十要回来，盖房子买菜的钱又出来了。

李老二媳妇到家，把二百块钱放起来，直接走到李老三家的窝棚前边，可着嗓子喊了一声“李老三，你给我出来！”

李老三两口子正担心二嫂借不到钱，会不会来找他们，听见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

“你在窝棚里别动，我出去看看。”李老三强自镇定，换了幅笑嘻嘻的模样，从窝棚里走出来。

“二嫂，啥事儿喊这么大声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李老三说完还故意抬头看了看天空。

“李老三，你别跟我扯那没用的，赶紧把讹我那五十块钱给我还回来！”李老二媳妇伸着手，一副不拿到钱誓不罢休的样子。

“二嫂，你这说的啥话，那可是封口费，让我帮你保密的，这事我没说出去，那这钱你就不能往回要。”李老三歪着脖子，一副要钱没有，爱咋咋地的模样。

“你够不要脸的，不往出拿是吧？我自己去翻！”李老二媳妇绕过小叔子，就要往窝棚里钻。

李老三当然不能让，两个人你来我往，撕吧起来。

李老二听见动静，赶了过来，一听三弟讹自家钱，当然不干了。

他一气之下冲进窝棚，就开始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