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氏现在可没时间管那些和她不相干的事儿。
她手里的钱没了。
除了被李欣儿坑去那些,最后的十几块也被老三的两个儿子偷了去。
为此,李王氏又躺了几天。
还真是人老没用,连钱都看不住,那柜子的钥匙就在裤腰上挂着,也不知那两个崽子是怎么拿到的。
看着那一辈子都没空过的钱匣子,李王氏很想哭一鼻子。
可她忍住了。
最近老三两口子不愿意理他们老两口,一天到晚连面都不着。
吃饭也不在一个桌子上吃。
给他们老两口单放一个桌子,说是老三媳妇看不了公公哈喇子流多长的样子,恶心。
昨天老三媳妇馋了,杀了家里一只下蛋的母鸡,给他们老两口桌子上放的,都是鸡翅鸡脚,鸡头鸡腚,没一块像样的好肉。
她还说“人岁数大了,又不干活,吃多了不消化,吃啥都是浪费!”
李王氏听的心里不舒服,夹起一根鸡翅,还咬不动嚼不烂。
又不敢说。
这把两个大的赶出去了,日子过得倒不如以前了。
李王氏郁郁回屋,冲了两碗油茶面跟老头子喝了。
手里没钱,眼看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李王氏心里急。
而且人老三两口子赚的钱,也不再往她这里交。
李王氏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现在家里所有的柜子,箱子,又都上了锁,钥匙挂在三儿媳妇的腰上。
李王氏喝完油茶面胃里反酸,烧心,想吃口咸的都拿不到。
她就想了个主意,去外边捡拾些玻璃瓶子,破布角,麻袋片,收拾干净了,等村路上有赶着驴车换破烂的来,换几块腐乳,打二两酱油。
也算是给家里做些贡献,吃饭的时候。儿媳妇脸色还能好看些。
也能缓解缓解她胃里的不舒服。
李欣儿第二次打发三丫来给她送油茶面的时候,告诉她“奶,我要上学了,我爹娘说,等学校再开学,就让我去学校上学。”
李王氏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居然从兜里掏出五分钱,颤抖着放进三丫手里“拿去,买笔!”
三丫不敢接,瞪着大眼睛看奶,长这么大,奶还没给过她一分钱。
现在她收知了猴,都已经攒够了学费,奶给她五分钱,太少了,实在解决不了啥问题。
见她不接,李王氏直接塞进她兜里,还按了按“别让他们知道,刘建军走了这么长时间,给你大姐来信没?”
三丫摇头又点头。
大姐天天都有信,有没有建军哥哥的,她还真不知道。
“唉,好事多磨哟,快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李王氏感叹一句,把三丫打发走。
她自己又出去捡垃圾。
今天邮递员还真来了,除了给李欣儿送汇款单,还送来两封信,一封是地质调查局的。
李欣儿拆开信件,仍旧是刘青山写来的,写的含情脉脉,信里还把龙梅说的十分不堪。
说她不解风情,十分无趣,又说她全家都是虚荣的人,看不起他。
李欣儿只觉得恶心,这次干脆连信封也烧了。
回信是肯定不回的。
另一封是个陌生地址,李欣儿想着或许是哪个读者,看了自己的文章,来跟自己互动了。
可是拆开信,看到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李欣儿的心,猛地就乱了。
是刘建军,刘建军来信了!
李欣儿把信纸捂在胸口,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感情全部涌上心头。
就好像他已经走了几年,几个世纪那么长。
她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这颗三十岁的心啊,怎么就跟十几岁小姑娘似的,见了他的信,就激动起来了呢!
李欣儿吞了口口水,深呼吸,然后仔细辨认着纸上那两行字“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长。
情不敢至深,孔大梦一场。
若放手,怎奈这半世妻凉,若不放,如何圆你信义遭殃。”
说是情诗吧,不伦不类,不使劲猜,都不知他写的是什么意思。
四十一个字,五个错别字,“放手”两个字用力太大,几乎都戳破了纸张,看起来张牙舞爪,像是要朝李欣儿扑过来。
扎的眼睛有点酸,心也有些疼。
李欣儿好像都能看到刘建军拿着一本书,蹲在街边,翻找着里面的诗句,一点点往纸上抄。
路灯太暗,字都抄错了……
这么文绉绉的信,他自己肯定写不出来。
李欣儿把信封里面都撕开了看,想看看地址,刘建军现在在什么地方。
可是信封上,没有寄信人详细地址,只知道是南方某城。
邮戳上也看不出他到底在哪里。
想了想,李欣儿觉得建军娘那边一定惦记着儿子,昨天她还让刘带娣问自己有没有刘建军的消息。
“还是去报个平安吧。”李欣儿嘟囔一句,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上大街,就看见李王氏在灰色的风里,正颠颠簸簸的追逐一块在风中轻捷打旋的透明塑料膜。
看见李欣儿的瞬间,李王氏愣了一下,就那么佝偻着站在风里,一缕头发从她脸上掠过,白的像冬日的雪。
以前这祖孙俩一打照面,李欣儿就免不了挨一顿骂。
这次李王氏动了动嘴唇,居然没骂出来。
李欣儿早就听说李王氏拾破烂换东西,那么骄傲的一个老太太,也能放下架子,还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谁也没说话,对视一眼,李王氏慌乱挪开了目光。
从她身边走过的瞬间,李欣儿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
人是过去了,带出来一片花花绿绿的纸,掉落在李王氏面前。
李王氏下意识低头一看,是五块钱!
五块钱啊,如今对李王氏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能买一坛子腐乳,还能买几块臭豆腐!
她一脚把那钱踩住,免得被风吹跑了。
等李欣儿走远了,她弯腰捡起来,嘟囔一句“死丫头!这么粗心大意,兜里揣这么多钱,还弄丢了!”
想起他们几口人从老院子里出去的时候,自己扔在地上给欣儿那五块钱,李王氏吸了吸鼻子。
老话说,偏疼儿女不得济,这咋这么快就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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