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从人类盲盒流行的第一年吧。宽泛地说……”

阿妩顿了一下，“可能从我们开始办人类语言节目时，就开始了。”

教育是一颗种子，可以在极端贫瘠的土壤中，开出艳丽颓靡的花。

艾莉亚的目光，投向那些蹲在墙角的人类，他们不知道为何，没有接受教育。

如今，只知道喵喵喵地瞎叫，也失去了思维能力，和死物无太大的区别。

他们只知道蹲坐在那，等待着主人的到来，自发而不自觉。

但是，他们本应拥有思维的能力，拥有宇宙中最伟大的能力。

纵使被消灭，他们也应该知道，是什么消灭了他们。

他们应当知道自己在哪，自己是什么，自己背负着什么使命，自己存在的意义何在。

“我曾经以为，人最悲催的，是身体上的凌虐。”

艾莉亚有些悲恸地说，“后来才发现，愚昧而不觉，是最大的错误。”

“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成为宠物，我都始终认为，人类应当拥有一种至高无上，而又生来具有的权利。”

阿妩的声音，有些许空灵，“选择生或死，选择低头或仰首，选择碌碌无为或功成名就，选择无知或博学。没有好坏之分，但必须拥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才是人生的意义。选择所爱，心向往之，即使无果，亦不悲怜。”

……

喵爱20岁了。

“欢迎来到阿妩的人类语言学习系统，如果是能过听懂的，可以点击右上角进入阿妩的直播，五秒钟未反应后，将自行进入语言基础学习体系。”

艾莉亚点了左上角。

“各位朋友好，朝阳计划将于下午八点开始，请所有参与的朋友做好准备，于盲盒工厂门口集合。”

阿妩的声音重复了三遍。

她此时坐在国王的宫殿中，里面并无一人。

艾莉亚沉默了一下，从房间中拿出之前改装过的量子激光服，再从喵爱房间中，挑选了几把武器与装备。

将手中的机器臂打开，钩子勾上了窗外的树干。

她纵身一跳，无声地说了一声，“再见。

耳畔是阿妩之前送来的沟通器，是通过喵喵快递送达的，她一直藏在了自己的小窝中。

“喵爱与她父母均不在家中，目前估测在实验室。艾莉亚报。”

喵星王国的地图，她早已在光脑上看了千万遍，熟记于心。

顺着思路里的方向，她快步到达了目击地。

最先出现的，是无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艾君亚。

他穿着一身军服，倍受喜爱的容貌，已经被刀痕毁得七零八落。

他看到了艾莉亚，突然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是艾莉亚从未见过的。

艾莉亚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放纵，肆意妄为的少年意气。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艾君亚吧。

艾莉亚把目光投在他的身后，后面密密麻麻都是人，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他们都偏向沉默着，如同爆发前的火山一般。

“走吧。”

艾君亚一声令下，人群便如汹涌的洪水般，涌入工厂，“我去找首领了，注意安全。”

他点了下艾莉亚的脑袋，挥手告别。

艾莉亚看着流水线上无数的人类，被放入盲盒中，再放入仓库，等待着自由贩卖机地麻木不仁地输出，最后去向茫然未知的未来。

多么可悲啊。

她先将所有的人类盲盒，放在了一旁，用手中的工具，卡住了生产线，然后瞄准发射激光弹，整个生产线毁于一旦。

外面的喵星人，越来越多，艾莉亚没有反应。

如法炮制地一路走去，毁到一个又一个罪恶的源泉，一条又一条泛着莹白月光的冷血机械。

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喊话，艾莉亚看着开始冒黑烟的工，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撤退声，动作敏捷地从出口逃出。

他们已经被包围着了，旁边都是喵汪星人的军官。

“你们想要做什么？”国王也来了，站在了前线，在发声质问。

他的神情，有恍惚也有震惊。

“国王殿下，我们只不过想证明自己的身份罢了。”

阿妩站在了国王的对面，声音一如既往的妩媚，用的却是联邦语，流利而顺畅。

国王更加震惊了。

一连退后了几步，嘴唇张张合合，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艾莉亚分明看出来，他想说的是怪物。

“艾莉亚。”

喵爱悲伤的声音传来，满是难过，既有被欺骗的伤悲，也有对战争与未来的担忧。

“主人，谢谢你，真的。”

艾莉亚站在了喵爱的对面，目光中皆是温情，连眼角都是笑意，隐约还泛着白光。

“荒唐。”

喵爱的父亲站了出来，作为喵星人中的最高将，“你们能够教育，能够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满？”

艾君亚站在了他对面，亦用联邦语回答，“你知道，喵汪星人加起来，有多少人吗？

“四百五十三万。”喵爱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眼里闪过轻蔑与不屑。

“那你知道，我所计算的流浪人，有多少个吗？”

艾君亚的嘴角，带着轻微的弧度，“我告诉你，是四千八百二十一万，近乎十倍。”

“然，你或许觉得，这个数字也不过如此。”

艾君亚声音带着冰碴，“毕竟，之后百分之一的流浪人活了下来，其他的尸体，全被粉碎机粉碎了，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们的鲜血足以填平整个大洋了。”

“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浸透着我们的鲜血，你说，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呢？”艾君亚仰头看着，步步紧逼。

斗人场的狼烟滚滚，众多汪喵星人醒来。

发现他们正出于火光之中。

冰蓝的机器，是不会着火的。

他们所见的火光，是轰炸时的烟花璀璨，是怒火稍纵即逝的释放，是鲜血最后的咆哮。

无论这场战争胜败如何，我们都是以主人的身份作战，这便就足够了。

纵使长夜难明，依然有人舍命燃灯，正义终将会到来。

喵爱的父亲，最后一挥手，千军万马奔涌而上，昔日斗人场的场景再现。

只是如今对立面站着的，是往昔的主人，是眷恋亦是限制。

艾君亚纵身一跃，冲入敌人之中。

艾莉亚轻叹着，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

阿妩微笑着，将匕首划过敌人的喉咙，这一刻，即是瞬间，也是永恒。

不过，纵使土地浸透鲜血，沟壑纵横，明日天空仍旧是碧蓝苍穹。

不知道是谁，忽然用人类语，唱出了遥远的歌谣，歌谣响彻整个黑夜，唤醒了沉睡的灵魂。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

他们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