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蔡所说,在和孙一泽成功连线后,肖新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
她上下左右地环视,朝任何方向都看不到尽头,这是一个没有建立虚拟空间的基础模板。
然后可能是因为倒计时结束了,孙一泽突然在她面前出现。
他目光炯炯,完全像没事儿人一样。
“一泽,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厉害了!”
单独面对丈夫时,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脸。
孙一泽却后退一步避开,微笑地向她摇了摇头。
“老婆,没时间儿女情长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我要传一个口信给你。”
接着,孙一泽向她讲述了,导致他吐血的那次vr之旅里的遭遇。
像每次进入电脑重建的虚拟空间时一样,孙一泽先是站在一个空无一物的仓库里,
然后,仓库中出现了堆积如山的纸箱,接着又出现了一些家俱。
最后才出现人物:几名特警用微型冲锋枪,指着坐在沙发上的犯罪嫌疑人。
所有人都像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犯罪嫌疑人被铐住的双手,伸向前方,头深深地低下,仿佛马上就要跌倒。
孙一泽分开特警,触手之处,他们都像空气一样轻若无物。
在做这个动作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袍子。
孙一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邪教崇拜的圣人。
然后他扶起犯罪嫌疑人的头。
那个人已经睁开了双眼,完全就像孙一泽意料中的。
那个人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嘴张成了“o”型,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可怜的孩子,勇敢的孩子,你受苦了!”孙一泽瓮声瓮气地说。
两滴浊泪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那自然是电脑制作出来的效果。
“我……看见……你了!”那个人说,口音非常生硬。
“对。信我的人就能看见我!这说明你是虔诚的!我的孩子!”
孙一泽这时还动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他称呼自己为“你”,而不是尊称的“您”呢?
但是他并没有继续琢磨这个问题,因为他要显示“神迹”。
孙一泽伏下了身,朝那个人的手腕轻轻吹了一下。
精钢制作的手烤,就突然化作了细粉,从那个人的手腕上飘散消失。
那个人甩了甩手,抬眼看了看孙一泽,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似乎含着一丝不屑。
奇怪!
孙一泽更纳闷了,心想,这个人怎么不像别的邪教信徒一样,感激涕零呢?
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继续演?
那个人突然指了指沙发对面的监视器,对孙一泽说了几句奇怪的话,“你记住,d2是我的药,d2——”
“你在说什么?我的孩子?”孙一泽更加奇怪了,什么“d2”?
那个人没有回答,突然扑了上来,把孙一泽紧紧地抱住了。
他比孙一泽矮很多,头伏在了孙一泽的胸前。
孙一泽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搂住了那个人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心里想着,等下跟他说什么?好套问出执法者希望知道的答案。
可是不等他说话,那个人慢慢地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已经爬上邪恶的笑容。
“你犯了一个错。”他说。
“不,孩子,我是圣人,我是不会犯错误的。”
孙一泽一边说着,一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他越来越奇怪,但也只能这么回答。
那个人后退了半步,双手抓在自己的衣服领口上,似乎很怕冷的样子。
“你犯的错是——”
那个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你!”
孙一泽的心里一凉,不详的预感笼罩下来,他立刻大喊道:“解——”
事情发展的太快和太过突然,孙一泽的心跳和血压,还没有剧烈变化到自动离线的程度。
这时,他应该喊出“解除”这个词,机房就会立刻中断他和虚拟空间的连线。
如果身边有人,也会马上出手帮他。
可是还不等他喊出解除口令的第二个字:除,那个人已经把衣服从中间扯开了。
孙一泽僵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个人的身上,绑满了一排排长条肥皂一样的炸药,然后爆炸立刻发生。
顿时,他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炽热的光芒。
意识恢复后,他发现自己还在房车里,人却跪在了地上。
他的头轰轰作响,挣扎着站起来拉开了车门。
他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胸腔里不停流动,最后从鼻孔里流泄而出,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向车门外扑倒下去。
“不可能!”
老付听到这里,先是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然后朝肖新兰不停摇手,“不可能!不可能!”
“不管可能不可能,它就是发生了,而且你也亲眼看到了,一泽吐血总不能是假的!”
“你是说,在虚拟空间里引爆了炸弹,然后竟然给一个真实世界里的人造成了伤害,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让人相信?”
“更何况,这个虚拟空间还是我们自己搭建的,还是在我们自己的服务器里!那可是全中国,甚至全世界,保密级别最高的地方!”
“老付,你以为我不奇怪吗?”肖新兰说。
“我跟你一样难以置信,一泽说他也非常不解,所以咱们只能去问那个‘炸弹人’了。”
……
5089基地里,三个人走进了那间关押犯罪嫌疑人的白色病房。
他们的衣服外面,都套着白色的连体罩衣。
虽然头发都掩盖在头罩里,但是能够认出,前面两个人是老付和肖新兰,他们都空着手。
他们身后跟着个头不高的年轻女护士,手里捧着一个鞋盒大小的小木箱。
在隔壁机房里,几位从公安部和中国科学院赶来的领导和技术人员,站在单向玻璃墙前,表情严肃,不时地低声交谈。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员,也刚刚赶到。
执法者对本次事件高度重视。
孙一泽的重要身份倒在其次,主要是这个在广州落网的犯罪嫌疑人太可怕了。
他竟然凭一已之力破解了5089。
这可能将让无数人的多年努力,和国家天文数字般的物质投入,毁于一旦。
在同一条走廊上的另一间病房里,尽管有一个一流医疗小组在全力抢救,但是孙一泽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苏醒。
肖新兰知道,能让孙一泽再次苏醒的唯一机会,就在面前病床上的这个犯罪嫌疑人身上,没有第二个选项。
护士把那个小木箱放在一个有轮小桌上,然后把小桌推到病床前,接着又去打开了墙角的一个柜子。
再回来时,她端着一个不锈钢的小托盘,里面有一套一次性注射器和针头,还有碘伏棉球等物。
她放下托盘后,再次端起那个小木箱,把它端到了肖新兰面前。
肖新兰掀开了小木箱的盖子,箱子的最里面,是两个又·粗·又·长的凹槽。
一个凹槽空着,另一个凹槽里横放着一根很像大试管的玻璃容器。
容器里装着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
在两个大凹槽下是两排小凹槽,每排小凹槽里,放着五个玻璃小容器。
第一排的容器里,都装着无色粉沫,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第二排的五个玻璃容器里,却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有黄色透明的,有蓝色透明的,还有浊白色等。
最引人注意的是,第一排的五个小凹槽边,分别雕刻着五个字母:a、b、c、d、e。
第二排的五个小凹槽边,分别雕刻着五个数字:1、2、3、4、5。
肖新兰毫不迟疑,把编号d的粉末和编号2的液体,从小木箱里取出,递给了护士。
护士熟练地用注射器抽出了2号液体,将它注入到d号粉末的容器里,然后轻轻地晃动,粉末很快完全融解了。
护士又把这管混合溶液,抽回到注射器里。
她对病床上的犯罪嫌疑人的上臂进行了消毒,然后把注射器的针头扎了进去。
……
十几个小时前,公安部的专机,不但把这个犯罪嫌疑人,和被他摔碎的玻璃容器的碎片,运到北京。
而且连广州市三元里,废弃大楼地下一层的那间仓库里的所有物品、甚至空气采样标本和灰尘标本,都被一起运来。
在5089的一个大房间里,在同机而来的特警代表,和广东厅专家的指导下,当然还有大量影像资料和现场记录的数据的帮助。
半个小时内,所有物品就严格按照它们在仓库里的位置,重样摆设好。
在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犯罪现场进行勘察的时候,最大程度的还原现场,是对破案非常有利的补救方式。
老付和肖新兰抵达基地后,直奔这个房间,直奔那个索尼牌监视器。
他们很快在监视器的内部,发现了一个小木箱。
小木箱打开后,他们立刻明白了,犯罪嫌疑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在虚拟空间里告诉孙一泽的——“d2是我的解药。”
混合溶液注射完毕,护士轻轻拔起注射器,然后在针孔处,按上了一根棉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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