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46号盒子】最后的一天

四年前,中国,台湾省,23:04。

午夜时分,荒凉崎岖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色本田,风驰电掣地行驶着。

司机的方向感,似乎已经喂了狗,把车开得像一条歪歪扭扭的闪电。

这里偏离市区很远,路况自然也差。

轮胎碾过一堆碎石子,颠得后排的男人,脑袋都撞上了车顶。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惊魂未定地往后看,除了飞驰的夜色,什么也没发现。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哪儿都去不了。”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睁开眼,双手骨节都攥得发白,“使徒联盟跟合修会的人都入境了,只要我在你们身边,就谁也逃不了。所以……把我放下吧。”

“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可能抛下你?”

男人一把将她揽过来,哪怕自己也害怕极了,却还在拼命安慰她,“你只是你自己,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过错填命?老婆,我们一起走,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开车的青年,听着父母的谈话,眼眶已经红了,却不敢哭出来。

只能勉强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一些:“去大陆,那些人监控了我们的信息,飞机和高铁都不安全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去大陆……”

“对,就这样,只要我们到了大陆,那里人口地理都复杂,凭着我的能力,简直如同躲进天然堡垒,没人能抓住我们。”

夜风拍打着车窗,发出令人不安的响声。

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依然没有发现尾随者,略略放下心。

把车内电台音量点到最低,想要放点音乐,放松一下已经崩到极致的神经。

“ltisautumnandthelevsarefalling……”起来青年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耳熟。

后排的男人也皱起眉,问道:“这是什么歌?”

“鲁兰斯·查理斯的《GloomySunday》,据说很多听过它的人,都回应了魔鬼呼唤坠入地狱……”

蜷缩在丈夫怀里的女人,忽然开口,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下一刻,整辆车仿佛被无形利刃割裂,从头到尾断成两半。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拥抱妻子的手臂便离体而去,血喷溅了出来。

“啊!”

女人尖锐悲痛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数道突然出现的黑影拦住了她,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半截承载丈夫和儿子的车身,翻倒坠落。

转瞬后,有巨响从山下传来。

她像只失去理智的母狮,把阻拦自己的人挠出了血。

最终,被一针强力镇静剂制服。

十分钟后,一行人迅速在下方树林内,找到了车身残骸,将里面的父子俩拖了出来。

失血过多的男人当场死亡,开车的青年也奄奄一息。

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蹲了下来,声音低沉:“三号‘夏娃’分体捕捉成功,其重伤。”

……

大脑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刺痛惊醒了沉睡的人。

我睁开眼睛,揉着太阳穴勉强坐起来,还没搞清楚周围情况就闻到了血腥味,顿时一激灵。

“谢天谢地……周辞你他娘的要再不醒,老子就要给你个痛快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看到龙昕靠坐在窗口下,缠在腹部的绷带,已经渗血。

“你这是……”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才发现,此地是个废弃仓库。

“既然醒了,就赶紧调整状态。”

站在角落里的华裔女人,突然开口。

她定定地看着我,“亚当封锁了这个世界,合修会应该也已经收到警报,正攻击使徒联盟的基地,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逃出包围。”

亚当,世界,合修会,使徒联盟……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合修会与使徒联盟,分别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异化者和改造人势力,两者之间水火不容。

我跟龙昕,都是使徒联盟的成员。

而这里,是与现实世界高度重合的“镜世界”——也是能够创造异化者的“镜”计划基地。

里面的人物,都是提前设定好的数据体。

唯二例外的,是拥有最高权限的维序者“亚当”,和异化之母“夏娃”。

他们本是“镜”计划的初代成功品,也是使徒联盟的两大创始人。

可惜,在十年前,合修会进攻使徒联盟总部的“伊甸园”之战里,亚当失踪,夏娃本体肉·身死亡,精神体被关进“镜世界”里,等待自我意识完全消解后,与数据洪流融合。

因此,在使徒联盟取得芯片,和程序盘重新打开“镜世界”后,我跟龙昕、贾里德三人,就接到了用精神体偷渡进“镜世界”,唤醒夏娃的重任。

我跟贾里德,都是精神系异化者,能力分别是一年内无生命体记忆感知,和五感幻术。

而龙昕,作为当世最强大的空气系异化者,能够给我们提供武力保障。

这一行,艰险万分。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夏娃,却没想到,意外频出。

先是她在觉醒时,过分吸收了贾里德的精神力,导致对方死亡。

然后就是亚当再现。

曾经的使徒联盟创始人、夏娃最亲爱的同伴兼丈夫,如今竟然成了“镜世界”的维序者。

也是“伊甸园”之战中,最大的叛徒,和困住夏娃精神体的幕后主使。

真相揭露的时候,我们已经进退两难。

在亚当觉醒后,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镜世界”与现实世界隔离开来。

而这里每一个数据人物,都将化身他的属下,对我们展开无休无止的追捕。

与世界为敌的感觉,大抵不过如此了。

在逃亡中,龙昕拼命制造了一场席卷城市的飓风。

夏娃趁机击伤亚当,我们这才暂时突出重围。

而我因为在寻找撤退路线的过程中,透支了太多精神力,陷入昏迷。

在这个与现实高度重合的世界里面,昏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精神体全靠意识支撑,才不会被数据洪流冲刷。

一旦我们在这里死去,现实中也会脑死亡。

我想起了这些前因后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下意识的,我将精神力释放到最大范围。

在这个时候,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亚当控制,无论哪里的摄像头拍摄过来,我们的行踪都会立刻暴露。

也不知道他们费了多大力气,才找到这么一个偏僻地方。

导致——在我的感知范围里,别说摄像头和搜捕人员,连条狗都没发现。

“来之前BOSS说过,我们只有48小时行动时间,按照10:1的时间流速对比,我们只能在‘镜世界’待20天。”

“现在还剩不到一天,如果不能按时回到现实世界,我们就……”龙听握紧他的枪。

“而且通信器根本没有反应,我担心总部基地那边也出事了。”

来时,我们三个都把肉·体,留在了总部基地,由专人时刻监控状态。

在贾里德死亡刹那,基地就应该知道这里生出变故。

可到现在,他们还没能恢复联系。

不仅是亚当的封锁太紧闭,恐怕基地本身也遇到了麻烦。

夏娃冷冷地说道:“担心也没有用,做好自己的任务吧。通信器被屏蔽,应该是亚当修改了这世界的磁场信号,电子设备现在基本报废,想想其他方法吧。”

如果是组成客观现实世界的三大要素,是物质、能量和信息。

那么支撑“镜世界”的要素,就应该是卓绝的网络信息技术、与现实高度重合的社会环境联系,和主导控制的维序者意识。

我们要想出去,必须从这三点下手。

在这之中,由于亚当在现实中已经死亡,他把自己的大脑,交给合修会上任会长伽罗德改造——

现在是‘镜世界’的新能源,也就是维系这个世界的基石。

“亚当封闭了这个世界,就算我们恢复了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也不可能再像数据一样,通过计算机网络跨越两个世界,除非……”

我顿了顿,“让他主动打开封锁线,或者抹杀他的意识。”

龙昕觉得,这两个办法都没什么可行性。

倒是夏娃眯起了眼睛。

“总而言之,先设法恢复与外界的联系。”

我站起身来,“亚当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主导,可是,精神力并非用之不竭的能源,作为基石的大脑,必须依靠营养药剂,和电子的支撑,才能长期维持运转。”

“而他生活的这些年里,并没有觉醒自身记忆,无法实时与外界沟通——这就说明,除了他自己,还有一双来自现实的眼睛,时刻监视着他和夏娃大人的情况。”

“那就是我们的突破口,而这双眼睛存在的地方……”

夏娃面色一寒:“就在我位于布里克斯顿的家里!”

在镜世界里的这些时光,夏娃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变成长期待在家里的海曼夫人。

亚当,则化身布里克斯顿执法局的一名高级警司,夫妻俩在那栋房子里生活了很久。

如果说,有人想通过监控实时观察他们,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选择。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准备出发。

临行时,我又觉得脑子里一阵刺痛,狠狠甩了下头。

龙昕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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