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守勤还能说啥?除了低头认错,请孩子们原谅,他什么想头也没有了。他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也只有孩子们原谅他了,孩子娘才有回来的那一天。否则的话,他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做一个孤家寡人了!
大丫松了一口气:幸好,便宜爹还有得救!
“爹爹,俺跟墨香斋的掌柜的签订了一个合约,这几天爹爹哪里都不要去,专心做笔筒跟书签!三天之后,女儿就要去交货,爹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过,要保证质量,尽量更精美一点。”
大丫说着,就跟便宜爹开了个玩笑:“爹爹请放心,这笔生意挣来的银钱,俺会分爹爹三成!”又故意叹息:“唉,爹爹啊,不是俺想要贪图您的银钱。俺只是怕银钱在爹爹的口袋里呆不长,会被人给忽悠了去,所以还不如俺自己保管起来。”
饶守勤的脸涨得通红,呐呐的道:“那银钱爹爹不要,你自己留起来,或者给你阿娘保管吧!”
“也行!这样的爹爹,大丫好喜欢哟!阿娘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大丫调皮的笑了。
饶守勤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放松下来。
如此,这孩子是原谅他了?放宽心了,他的心情无比的轻松愉快,刀下的竹子飞快的变成一个个既精巧又简朴的笔筒,还有一个个雕刻着各种精美图案的书签。
大丫眼底含笑,交代二丫在家好好呆着,就跟大哥相伴上山去了。
五叔跟云雾早就等候在了山口。
云雾,是五叔的长子,也就是山茶的大,今年十三岁,比向东还大了四岁。
“五叔,谢谢你们!”大丫快步走了过去,话里满是感激。昨天晚上,吃过晚饭,五叔和五婶偷偷的来探望刘香椿。大丫得知五叔这几天都很闲,就抓住机会,求五叔帮忙上山砍藤蔓。
五叔满口就答应了。今天,连云雾哥都来了,让大丫很是感动。老宅,也有忠厚老实之人,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唉,爷爷奶奶那样的人,也能生出便宜爹跟五叔这样的好儿子。大丫表示很惊讶:这简直就是中了大奖嘛!
一路上,大丫的眼睛都不够看。
这座大山,简直处处是宝啊!
正是暮春时节,野果子随处可见,有野葡萄、乌饭子、桃金娘、棠梨等等,大多数还在开花期。不过,也看得大丫心花怒放。
这可都是宝啊!等到了八月份,家里又可以进一笔不小的收入!未来的生活,即便发不了大财,也可以过得衣食无忧。
大丫的心里美滋滋的。
五叔跟云雾砍藤蔓,大丫摘野果,向东捡柴火。
这次有五叔带领,一行人走出了那几座被砍得光光的低矮山岭,来到了离山前村大约二十来里的大山里。
这里虽然不是深山,但是也树木葱茏,遍地都是藤蔓植物。五叔也是个编织能手,知道什么样的藤蔓用来编篮子和箱子好,选定了一个向阳坡,就麻利的挥动了手中的砍刀。云雾在一旁搭手。
大丫拉着向东,沿着蜿蜒的山路,隐入了树丛和荆棘后面。
“大丫,向东,不要走远,有什么危险就大声喊五叔!”每隔一段时间,五叔都要大喊一声。
声音透过密密麻麻的树丛,传入大丫的耳中,隐隐约约的还有回响。应和着山间的虫鸣鸟唱,带给大丫一种奇异的温暖和感动。
“哎!五叔,不用担心,俺跟大哥在一起呢!”大丫直起腰身,清脆的喊道,
这个时节,山里有不少野果成熟了,比如覆盆子、山捻子跟毛桃,大丫摘得不亦乐乎。
向东在一旁见了,顾不得拾柴火,帮着妹妹摘野果挖野菜。
路过一片野生油茶林,在一棵古老的油茶树的腐朽的根部,她发现了记忆中的茶树菇。一丛丛一簇簇,是那么的惹眼,那么的可爱!
“大哥,快看哪,那里有茶树菇!”大丫忍不住兴奋的大喊了起来。
“茶树菇?”向东很是疑惑,这东西没有听说过啊!
大丫飞奔了过去,将背篓放在了地上,就开始动手采摘茶树菇。每采摘一朵,她的心里就会乐一下:“嘿嘿,大哥啊,今天俺可发现宝了!等到了明年九月份,俺家就一定可以积攒下一大笔银子,在县城买个小院落,你跟向西就去县城的书院进学!”
她说得那叫一个自信满满,神采飞扬。
向东呆了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一起采摘妹妹视若珍宝的野菇。
这东西当真能吃么?向东有心要问,却终于没有问出口。罢了,还是相信她吧,妹妹是个好的,从来就不说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看来,又是神仙告诉她,这野菇是可以吃的吧!
这一片地方人迹罕至,有好几棵腐朽的老油茶树,大丫将自己的背篓空了出来,把先前采摘的野菜野果都装进了哥哥的背篓里。兄妹俩齐动手,不一会儿,就采摘了大半篓。
“大丫,向东,回去喽!”五叔清亮醇厚的声音,在山间回响。
“好嘞!俺们这就好了!”大丫大声的回答,声音里洋溢着喜悦。
向东没有时间捡柴火,大丫四下里看看,主意就来了,指着一棵干枯的油茶树:“大哥,不如把这油茶树拖回去,放在后山的阴凉处。这样的话,日后想要吃茶树菇,就不用上这山里来了!”
“好啊!”向东略微想了一想,眼睛亮闪闪的,拖起那油茶树就走。
五叔很是奇怪:“向东,要这油茶树干啥?”
向东就憨厚的一笑,看了看大丫。
大丫连忙笑道:“五叔啊,这油茶树有妙用,利用好了可以挣大钱!五叔啊,想不想跟俺家一起合伙挣钱?”
“啊?一起挣钱啊?五叔当然想啊,可是,就怕你二婶不答应。你知道,家里的事情,都是二婶说了算。你奶奶又一贯听她的……”五叔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云雾实在听不下去了:“爹,不如,分家吧!俺们五房,也分出来过吧!”少年想要分家,已经想了很多年了,尤其是自打大丫头一家分出来之后,想要分家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分家啊?爹爹也想,可是,你二婶跟奶奶是不会答应的!”五叔把藤蔓放在了路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怔怔出神。
分家,他也做梦多想。可是,那比登天还难啊。
云雾非常的失望,忍不住跺脚:“爹爹,您能不能强硬一点?家里那么多地,二伯是秀才不干农活,二伯母摆秀才妻子的资格,每天除了洗一洗她自己跟二伯的衣裳,连家务活都不干;三伯跟三伯母夫都是好吃懒做的人,又最爱贪小便宜,一天到晚算计这算计那!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分家,难道要被欺负个没完?”
饶守拙被儿子说得有点尴尬,那可都是他自己的哥哥嫂嫂,被儿子这么毫不客气的挑明,他也觉得脸上无光:“你这孩子,说得好像一家人就没个好的,不是还有你四伯父跟四伯母么?”
云雾就更加不高兴了:“没错,在大伯一家分出去之前,四伯跟四伯母原本也挺勤快。以前家里的活儿,大伯一个顶三,什么脏活累活都会抢着干。大伯母每天忙完地里的活儿还要忙家务活,也是一个顶三!可是一分家,无论是农活还是地里的活,基本上都落在了四房跟五房的身上。这样一来,四伯母就不高兴了,开始变得自私了。”
大丫跟向东对视了一眼,都无奈的摇摇头:可不是,情况就是这样,云雾哥说得很实在。
“唉,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计较!”饶守拙叹了口气。
“爹爹,不是我小心眼,实在是有些人做得太过分了,让人忍无可忍了!”云雾越说就越生气:“二伯一家是明目张胆的不干活,三伯父一家是装模作样,根本上就没出多少力气!前段时间农忙的时候,四伯父跟四伯母就很不高兴,干活也没有以前卖力了。向来老实的四伯母,居然还在插秧最紧要的时候,装病了好几天。爹爹啊,可想而知,日后老宅的人必然要把我们五房的人当冤大头!”
“不,不会吧?都是一家人,不要把人家想得那么坏。”饶守拙喃喃的道。可是,他这话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事实如何,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爹爹!”云雾忽然生气的大喊了一声,瞪眼道:“您跟大伯的好些做法,都让儿子没法认同!孝顺父母,确实很应该,但是也有有个限度!像你跟大伯那样,无论二伯母跟奶奶说啥,你们都会乖乖顺从,一点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这叫啥事啊?放眼看看,这十里八乡,有几户人家是这样奇怪的?”
饶守拙被儿子说得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是啊,儿子说得没错!没分家之前,一年三百六十天,大哥大嫂哪一天歇息过?可是家里但凡有好吃的,都先紧着二房的人,然后是三房的人。比如家里杀一只鸡,等大哥大嫂从地里回来,连口鸡汤都喝不上。长时间这样,谁受得了啊?也就自己那愚孝的大哥,可以做到十几年如一日,连句怨言都没有!
大哥那样的人,饶守拙自问做不到。这才几个月,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了,自己还好说一点。可是,分家之后,小女儿山茶接手了大丫以前的活儿,天不亮就得起床,跟大女儿香草去挖猪草。回到家里,还得打扫庭院和屋子、洗菜择菜喂猪喂鸡什么的。
而二哥家的儿女们,就跟少爷小姐一样,油瓶倒了都不会去扶一下。三哥家的几个孩子,有一个是一个,偷懒耍滑,万事推脱。一向老实勤快的四哥四嫂,也开始有了小算计,变得有点陌生了。
作为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家里就跟奴仆似的,干脏活累活也就算了,还时常被娘跟二嫂呵斥,他又如何怎不心疼?不难过?心里,也是没法平衡的。
只是,谁叫他是最小的?一个孝子压下来,他还能怎样?莫非,要跟大丫那样,落个不敬长辈的骂名?
云雾见他神情踌躇,就又加了一把火:“二伯母跟三伯母老是欺负娘,该自己干的活却推给娘,变着法给娘找事!阿爹,如果这样您都可以无所谓的话,那么您这样的爹爹,儿子也不敢认!不如,就让儿子带着阿娘跟弟弟妹妹,分家单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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