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地面腾起雨雾,酆城瞭望台上云凌长老视线落于暮云客栈外急行出发的马车。
眼下贺君诚已出发,有贺君诚在,灵主亦有相对足够的时间找寻关押在昆仑酆城分舵的金氏家主金蝉,只是不知进展如何了。
云凌长老沉思间一记墨镖划破雨幕,寒光一闪引得云凌长老眉峰一扬,抬手将面具带上,转身消失在瞭望台。
昆仑立于四国武林之上,创于大地初生之时,由第一代昆仑神帝千昱月创建,麾下立两古设四派建八舵,以八卦布阵落四国各处。
分别为乾天浮山、坤地酆城、兑泽凤陵、离火燎郡、震雷穹川、巽风北潭、坎水旭海、艮山琼林。
而坤地酆城乃四国鬼狱之都,其中凶险就连熟知其内机关布置的云凌长老也不敢轻视,一举一动皆须谨言慎行。
一路乘坐马车到达分舵的云凌长老,下车便见恭迎他的尧族内侍尧伏等候门庭,抬袖掩唇间轻咳了声。
毕竟他如今化身苍穹,自己的主子,若稍有不慎自己置身火海倒无妨,就是别连累灵主也深陷困境。
思已至此,云凌长老调整好情绪,一步跨下马车,尧伏见“苍穹”下了车,上前抱拳行礼道。
“灵主金安,请随我来”
“恩”
云凌长老学着日里苍穹冷漠习性,淡言一字跟随尧伏前往内庭,此地云凌长老曾来过。
多年前他同上届昆仑圣主玉华舜来此时还有兰夫人,他记得那夜花前月下,佳人倾城俊才凛傲。
而今时光飞逝,亭台依旧物是人非,凄凉如此时夜空中轰鸣作响的惊雷,一记记打在云凌长老心上落下不可磨灭的哀绪。
沉思间云凌长老随同尧伏穿过藏匿弓弩毒箭的回廊,抬头觅得即将到达的院内屋前,一排巡逻侍卫中一抹熟悉身影,心下一惊,再回神时那人已随同巡逻队伍远去。
“灵主?”
尧伏看了眼微愣的云凌长老,启齿轻唤,唤得云凌长老故作思索的点了下头道。
“不知云楚长老今日召我来,所为何事?”
“邺城尧禹”
此话尧伏答得干脆,这件事在昆仑内部已经传开,更何况这世间除了灵主,根本无人可达冰封境地。
再者那毁掉尧禹的冰针亦被证实确为灵主所创,不过尧伏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相反倒觉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再自然不过。
这武林向来赢者活输者死,尧禹技不如人,死了亦无须大惊小怪,只是他同其他人一样,想不通灵主为何会放低身份到亲手杀一名微不足道的控灵师。
此举着实尧伏心下费解,面上不经显露茫然,落入云凌长老眸中,引得云凌长老暗讽冷呵,抬脚一步跨入屋内。
尧伏见云凌长老进了屋,熟知礼数的退到一旁,抬眸望向暴雨倾盆间划破天际的电闪雷鸣,嘴角一勾,看来今夜注定不平凡了。
...哗哗哗
雨水冲刷分舵西北角处专门用于关押重犯的地牢铁门,厚重铁门随巡逻首领的到来,由看守地牢的侍卫从两边推开。
巡逻首领自怀中掏出令牌放到开门侍卫眼前晃了晃,开门侍卫便分左右两边退去。
“付首领请”
“好”
应声同时,付元转头扫视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巡逻侍卫,厉声道。
“长老说了今夜务必加强地牢守卫,尔等随我坚守地牢!”
“是!”
众侍卫异口同声,按照区域划分镇守地牢各处,其中也包括关押金氏家主金蝉的铁牢。
待所有侍卫就位,付元将地牢巡查一圈后站到金蝉牢门前,抬眸见牢内被刺穿肩胛吊挂在牢壁上的金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那眸中不加掩饰的狠戾,衬上其身深可见骨的伤痕,宛若穿心利刃刺得付元下意识的小退半步,低眸稳了稳身形,抬眸望向金蝉。
“金家主,精神还不错嘛!”
“呸”
金蝉吐出口中淤血,盯着付元的目光由憎恨化为蔑视,仿佛在看一条没出息的狗。
她金氏就是被极刑活活折磨死,也绝不会向尧氏低一寸头,故而碎口冷笑道。
“呵,哪里来的狗也配跟我说话?”
“你!”
“怎么?狗仗人势急着送死啊?”
付元被金蝉激得险些冲进牢中,好在他还有点脑子,清楚里面关押的是金氏现今家主金蝉。
这金氏在武林中武功虽不算上乘,但其下所控探子渗透四国,以至于四国内凡被金氏标记之地,一有风吹草动皆逃不过金氏法眼。
只是连同云楚长老在内,谁也没想到一直藏在背后的金蝉,居然会在云楚长老到达酆城的同一天夜闯昆仑分舵。
原本他们都以为金蝉赶在这个时候来是为了杀云楚长老,不想金蝉行迹却似乎是在分舵内找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暂且不说金蝉到底在找寻何物,反正过了今夜,他有的是时间逼出金蝉的秘密。
倒是这金蝉还真是块硬骨头,数十极刑走了个遍,不仅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他家祖宗竟被金蝉骂了个遍还都不带重复。
若是搁市井中,金蝉确是名吵架无敌手,由此付元沉了口气,收回迈出的步伐,看向金蝉。
“你死还是我死,谁知道呢?”
金蝉寻着付元挑衅的目光,偏头“呸”了声,再摆头不以为然的撇嘴嘲讽道。
“也对,打狗看主人,这主人都没死,狗命岂能不孝”
“...”
“依我看,要不你改姓狗得了,不仅祖上有光,说不定还能更讨你家主子欢心,多留你几天活路呐!”
“你!!!”
付元气到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压制住内心怒火,戾眸横扫镇守在地牢外隐隐作笑的巡逻侍卫,喝斥道。
“笑什么!都给我看好了,若是出了事,谁都跑不了!”
“啧啧啧!说不过我又开始狗咬狗了!”
金蝉漫不经心的唾言紧随入耳,逼得付元涨红了脸,满含怒气的双眸盯向金蝉。
岂料金蝉竟也毫不示弱的抬头瞪了回来,付元眼看金蝉又欲启齿,唯恐无法自控便转头走了出去。
一见付元离去,金蝉急喘了口气,卸下全身紧绷同时,肩胛处撕裂极痛瞬息充斥感官,疼得金蝉忍不住嘶了声,碎口骂道。
“一群王八生得龟孙子!”
“呵”
话音落下,一阵嵌着冷笑的密语传来,惹得金蝉闻声一愣,转头环视四周再到牢门,正疑惑不解时只见自己牢门外一众巡逻侍卫同时垂首瞬化死尸僵硬无息。
与此同时一股穿透地面的寒气直逼心脏,冻得金蝉猛一抬头对上正朝自己走来的巡逻侍卫,迅速接应上方才的冷呵密语。
“你是谁?”
“金家主受累了”
金蝉未闻巡逻侍卫正面回应,却见巡逻侍卫抬手一握牢门铁栏,栏杆自侍卫手掌处上下迅速结冰。
不过呼吸之间臂粗的栏杆化为一滩冰水溶进地缝,震惊了金蝉的思绪,亦让金蝉猜到来者何人。
金蝉顾不得一身污秽,眼见来人走近,低头礼敬。
“灵主”
“听闻金家主嘴上功夫了得,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话中沉音调笑,引得金蝉眉峰一扬,诧异间挑眸偷瞄了眼正低眸俯视自己的苍穹。
她金氏虽对尧氏不友善,但对创建鬼夜花市,收容四国境内末路英雄豪杰的灵主还是相当佩服。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气度与闲心,更何况就凭苍穹在当今武林的地位也受得起自己的敬重。
金蝉虽不明苍穹此话何意,但出于礼节,硬着头皮回应道。
“灵...灵主可真会说笑”
“我从来不说笑”
金蝉闻言一愣,抬头见苍穹蹲下身平视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间,金蝉寻着苍穹手伸向自己肩胛,觅得苍穹眸中寒光一现,嵌入自己肩胛的锁钳顷刻结冰。
锁钳破碎传出脆响,惊醒茫然中的金蝉回首再观苍穹缓缓起身,顾不得浑身疼痛朝苍穹伏地叩首。
“灵主救命之恩,我当感恩相报,他日...若...”
金蝉未说完的话止于苍穹递到自己眼前的风车琉璃簪,其上专属于金氏的族标放大了金蝉瞳孔中的惊愕。
致使金蝉满溢不解的目光顺着琉璃簪,带动浑身无法抑制的轻颤,抬头望向苍穹。
“你...你怎么会有...”
“南宇湘”
话如利剑直插金蝉心脏,疼痛泛滥掀起金蝉脑中深藏的记忆,八年前贵为南祁君后的金氏嫡女深陷权战,牵连氏族险些全军覆没。
如是多年,此劫仍是金氏一族不可抹去的悲痛过往,而今琉璃簪被苍穹再次呈现到自己眼前。
令金蝉想起不久前南祁皇城中身中赤练薨逝的南宇湘,下意识的握紧了十指,启齿冷言。
“灵主此为何意?”
“我想用此物与金家主做个交易”
金蝉闻言看了眼苍穹,再望向苍穹手里的琉璃簪,从苍穹拿出琉璃簪那刻起,她就料到苍穹此来目的绝不简单。
只是她不明白已然位及灵主且傲视群雄的苍穹,究竟想与她金氏一族作何交易。
权衡思量间金蝉呡了呡唇,迟疑道。
“...什么交易?”
苍穹寻着金蝉面上警惕,弯腰压低上身凑近金蝉耳边,启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酆乃四方鬼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师父死前曾说幽都冥兰佛魔同守,不知金主可否为我解答?”
“我...我不知道灵主在说什么?”
“兑泽凤陵,一兰二金三阮巧”
“啥?没...没听懂...”
金蝉故作不知含糊其辞,目光因着苍穹所言显露慌乱,视线左右环顾就是不敢看苍穹一眼。
她很清楚苍穹在说什么,因为苍穹要她解答的,正是她此番来酆城昆仑分舵的真正目的。
可这秘密对于她金氏来说,即便是死都必须守口如瓶,所以纵使面对苍穹,金蝉也一副死都听不懂的神情。
“我...我听不懂灵主在说什么”
苍穹觅得金蝉言语间握紧的十指,低头对上抬眸而来的金蝉,金蝉迎上苍穹眸中寒戾,浑身一颤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
眼看苍穹缓慢抬手,金蝉紧闭双眼,想着不过就是脖子一抹死尸一具,这牢内极刑她都扛过了,还怕苍穹致命一击吗?
可金蝉闭眼等了半天,致命一击没来,熟悉的蛊铃声却落入耳中,惊得金蝉猛睁双眸,瞳孔内映入消失多年的幻世蛊镯。
直让金蝉心下一沉,这幻世蛊镯本是一对,雄雌成双,佩戴者即便相隔万里,亦能感应相通。
而苍穹怎会有她兰主子的幻灵蛊镯,这可是当年兰主子情定前任昆仑圣主玉华舜时,送给玉华舜的婚定之物。
思绪碰撞间金蝉恍然想起方才她好像在苍穹口中听到了师父一词,倘若玉华舜将幻灵蛊镯交给苍穹,那苍穹此来...
“你...你...”
“金家主想的没错,我来此正是师父玉华舜死前所托,所以现在金家主可以为我解惑了吗?”
“这...”
金蝉看着苍穹手腕上的幻世蛊镯,抬眸望向正等待自己回应的苍穹,仿佛看到了找寻兰主子的希望。
她虽知兰主子被葬在此处,但没有幻世蛊镯,她根本就无法召唤出兰主子被前任昆仑圣主玉华舜封存的灵魂。
如今有了苍穹,她便能找到兰主子,继而找到真正的兰小主子,金蝉怀揣心中期盼,如同赌徒搏命般朝苍穹点了点头道。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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