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甘冒大险,所为何事?”
“中兴大业!”
“能否?”
“事在人为!”
石浦游击军营,朱以海与张名振相见,张名振对这位突然到来的年轻鲁监国殿下,还带着几分半信半疑,直接出口询问,于是有了这对话。
简单几句话,让张名振对朱以海印象极佳,鲁王殿下年轻、果敢,这是如今风雨飘摇的大明朝最需要的。
朱以海目光望向张名振让人端上来的见面礼,一颗北使人头。
看着那首级脑后金钱鼠尾,朱以海笑着道,“从杭州过来的这些鞑子使者,也算倒霉了,去台州的那十个被勇卫营的王游击杀了,去海门的几个又半路遇上孤,来将军这的,又被你这张游击杀了。”
张名振一直在暗暗打量鲁监国殿下,见他面对那丑陋的首级时,依然谈笑自若,更生佩服。
一个鞑子使者的人头,足以证明了张名振的忠心。
尤其是听说了他刺背纹字效仿岳飞之举后,更加满意。
“可否让孤一观?”
张名振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衣服解了。
赤心报国四个大字,赫然显露背上,长径寸,深入肌肤。
朱以海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纹身的不稀罕,但这赤心报国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能纹的。
“本欲纹精忠报国,后来想想不配,便改为赤心报国,然后两只脚底又纹上了反清复明四字。”
“老将军赤心忠勇,孤感动至极!”
张名振献上一本名册。
“大明有了殿下监国摄政,北伐中原,恢复两京,指日可待也,此我大明之幸甚。”张名振主动的交出了石浦营的三千新军花名册,还有他在这里监造的战船,打造的一批军械等。
“三千新军?实数多少?”朱以海习惯性的问。
结果张名振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臣来此招募编练新军、监造战舰,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虚弄军籍克扣兵饷,名册上兵员三千,一个不假,一个不少。”
“虽训练不过半年余,但已经可以一战矣!”
朱以海讶然。
这时旁边的吴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张将军可是曾经平过登莱孔有德叛乱的功臣悍将,早年在京营还去关外守过边······”言外之意,张名振跟他这种地方上的混种武官不一样。
他手下的海门协营的兵有一些,当初就是跑到张名振的石浦营来应募吃粮来了。
因此事当初他还来打过张名振,不过张名振是那种手腕灵活,而且上头还有很硬的关系靠山,最后张名振把一些军需订单交给吴凯,又送了他一些礼,于是这事就这样了。
朱以海听说张名振真有三千人马,还是起码练了半年以上的青壮后,不由的大喜。
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了,终于有了一支成建制的正规军了。
有兵有武器有战船。
激动的朱以海直接提出要检阅石浦营,张名振立马拍着胸脯去传令。
······
“石浦营真兵强马壮也!”
朱以海检校过后,直接就手挽着张名振的手臂不放了,十分的亲热,虽然心里话,这支石浦游击营的新兵,在朱以海看来,有些略微失望。
没有后世影视剧里那种气吞如虎的彪悍气势,感觉有点土有点弱,不论是衣甲装备还是战士的身高面貌等,有点弱的感觉。
不仅比不了古装影视剧里的那些什么大秦锐士大唐铁骑啥的,更别说跟八四或九九年大阅兵上的那种分列式方阵相比了。
但跟吴凯的一营三千人实际只一百二十人相比,却又强太多。
“张名振将军听旨!”
朱以海拉着张名振回到校阅台上,直接加封官职。
“孤赐封张名振将军为镇守石浦总兵官,挂定远将军印,加二品都督佥事。”
说完,还解下了自己佩带的剑递到张名振之手,“老将军赤心报国,朕亦绝不负你一片忠心。赐你此尚方宝剑,授你军中便宜之权,可先斩后奏!”
张名振本就锦衣子弟,早年浪迹天下游侠京师,结交权贵士民,后来经商巨富,再弃商投戎,在京营当武官,辽东守边,山东平乱,再到贬谪东南,最后出守一镇,履历丰富,五十岁的年纪了,也并不会被年轻的鲁王三两句话就给感动的落泪。
但心里头依然感觉暖暖的,不是为那些官爵,而是鲁王能有此敢战之心。
“臣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誓死守卫大明,誓死护卫殿下!”
朱以海高兴,对石浦营三千将士,也都所有军官晋阶一级,所有士兵则都各赏银一两。
“本来对尔等忠心耿耿的护国虎贲之士,不能只赏赐这区区一两银子,只是如今时势危急,孤也没有携带太多银钱,所以先每人一两,待回头再补上。”
朱以海最后又解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玉赏赐给张名振。
“赠玉君子,此玉孤随身佩带多年,现在便赠与卿。”
张名振接过玉,高举头顶谢恩。
然后当着众将士们的面,居然直接一把拍在地上,碎成数块。
众人惊讶之际。
张名振扯下一块衣料,再把这些碎玉捡起包好,“臣此生誓死悍卫大明,若大业不成,则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把鲁王刚赐下的玉摔碎,本来还让大家觉得太过鲁莽,大为不敬,可当他这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忠心表态,又让众人觉得振奋。
回到凉爽的屋内后,张名振恭敬的为鲁王倒茶,并把物资清单也上呈。
“臣这里的钱粮还有不少,若是现在全力招募新兵,还足以装备万人。”
他建议马上招募新军,甚至可以先强征壮丁、工匠、渔民等入伍。
“臣以为鞑子南侵以来,一路顺风顺水,不免兵骄志狂,若是臣率兵北上突袭,大有机会。”
“殿下若是再发出即位监国的诏书,号召江南军民响应配合,则大事可成。”
朱以海却没这么乐观。
杭州的博洛虽然只是南京多铎派出来的一支偏师,但苏杭诸府皆望风而降,正规明军基本上都降了,所以现在博洛手头起码有十万人马。
何况,南京距离杭州也不远,那里还有至少二十万的清军和明降军等。
贸然去打杭州,这是找死。
朱以海上岛后,一直在观察石浦,发现这里确实位置紧要,尤其这象山本是个半岛,而不论是张名振还是王之仁甚至是黄斌卿,他们手上都有一支水师,而这恰是现在的清军缺少的。
换言之,现在主动进攻杭州南京,那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但如果先倚靠沿海的海门、象山、舟山等地,建立起根据地,倒是可攻可守。
“宁波定海的王之仁总兵,末将跟他很熟,敢保证他绝没有降虏。我们沿海北上,先到定海汇合王总兵,再与撤退到舟山的黄总兵汇合,则能聚起四五万人马,到时打起殿下的监国大旗,派出使者传檄江南各地,必然各路义师群起响应!”
“先复杭州,再攻金陵,江南可定。”
张名振有些激动的说着自己的战略计划,慷慨激昂。
只是朱以海虽面带微笑,可心里却一点都不支持这计划。
但张名振却很自信笃定。
理由自然是鞑子这次虽然攻势如火,势如破竹,可从北京打到山东,再从山东杀到河南,又攻入陕西,再下湖北,一年时间,先后灭了大顺国闯军和江南的弘光朝廷,早已经是强橹之末不能穿缟也。
很明显已经达到进攻顶点了。
何况现在江南天气炎热,暑气正盛,而鞑子本居关外辽东,耐寒畏热,不适江南炎热。
再就是鞑子一连串的胜利,尤其是在弘光出逃被俘,杭州潞监国刚即位就投降后,越发会让他们轻敌骄狂,以为江南已经不会再有正规军的抵抗了。
这些都是机会。
“出奇不意,突袭制胜也。”
朱以海本身也是个历史爱好者,喜欢冷兵器,爱好军事,研究过许多经典的古代战例等,当然这些顶多是点业余爱好,半桶水的水平,跟张名振这个真正的将军不值一提。
但朱以海还是个穿越者啊,他很清楚的知道历史的走向。
张名振在南明这一段历史上,确实是一位很能打的大将,差不多是能跟李定国、郑成功等并列的南明大将了,既勇猛又能打,尤其还十分坚韧。
可历史上郑成功北伐,联合了鲁监国的张名振张煌言的人马,一路攻进长江口,打到南京城下,那次声势巨大,一度占有许多优势,但最终郑鲁两家却在南京城下大败,折损了无数人马。
而那一次,当时的郑成功已经是百战功成的名将,也是南明最强的一次反攻,依然败了。
相比现在,人心惶惶,清军南征主力尽在,这个时候去硬打杭州,凭什么?
手里这点点力量,朱以海可是很宝贵,绝不愿意轻易的推到赌桌上梭哈掉,尤其是还在知道底牌了,知道必输的情况下。
不过朱以海也没有马上反驳张名振,不愿意伤了这员大将的积极和忠心。
他点着头,“不如张将军带我先去宁波定海见王总兵和舟山的黄总兵?”
这个要求张名振无法拒绝,虽然他觉得北伐之战,得迅速突袭,而且可能比较凶险,所以最好是不要带上这位年轻的监国殿下。
但监国提出来,他又无法拒绝,何况他也怕王之仁和黄斌卿不会支持北袭杭州,若是鲁监国亲自去见他们,并亲口提出这个计划,他们也许就无法拒绝了吧。
等他们同意出兵后,到时再让鲁监国留在宁波,或者再回台州也行。
打仗,还得他们这些武夫上阵,监国留在后方监国摄政静侯佳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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