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沈清宴就瞧见了。他头都不转,面无表情,眼底充满了执拗,似乎知道云倾是来劝他的。
“宴哥哥,这里有小厨房刚出炉的云片糕、四喜丸子、荷叶鸡和八宝饭,你要不要来吃一点?”
云倾把食盒放在桌上,侧过头,感受到一股股冷风从外面往里吹,也不知沈清宴吹多久了。
怪不得二夫人会跑到沈老夫人那里哭诉,她那也是爱子心切。
云倾走了过去,把窗子关上,摸了摸他的衣裳,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
云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拿出一碟四喜丸子放在他眼前,“真不吃啊?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宴拨开她的手,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嘴角一抿,“你额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云倾白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看吗?”
沈清宴的目光逐渐往上移,看到小姑娘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长长的疤痕正在变淡,看来九殿下给的玉雪膏很管用。
他瞟了一眼冒着热气的四喜丸子,往后退了退,“你要是祖母派来劝我放弃武举的,那你就回去吧,我这儿冷,别冻着你。”
云倾拿了双筷子塞进他手里,“别忍了,我都瞧见你偷偷咽口水了。两日没吃饭,你是真不怕把自己饿坏了!快吃吧,我给你倒杯水。”
饭菜的香气飘入鼻尖,沈清宴忍了两天,结果在云倾一句话下破了功。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吃完,朝云倾眨了眨眼睛,“玉妹妹,还有吗?”
云倾忍不住轻笑,“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吗?”
沈清宴扔了筷子,摸了摸鼻子,咕哝了句,“谁知道你会来啊……我还以为你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呢。”
“我伤得哪有那么严重。”
云倾走出去,让来福烧壶热水来,再让春叶准备些点心。回了房间,她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让炭火烧得更旺。
“宴哥哥,我跟祖母说,让我来劝你,你和我关系好,说不准会听我的话。”
沈清宴瞪了她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和我关系好就不为我着想着想?你还真是来劝我的!”
“是啊,人这一生能有个爱好不容易,你热衷武艺,想弃文从武,这些我都明白。可是祖母想让你从商,只要你在沈家一日,每走一步都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依我看,你还是卷包袱戍边吧,拿着贾国公府的手书,等你到了边关,贾老太爷一定会收留你的。”
沈清宴眼睛一亮,凑到云倾身边,“好妹妹,就知道你是向着我的!我怎么没想到这招?我现在就去收拾包袱!”
云倾眸光淡淡的看着他在那里收拾包袱,等沈清宴把包袱打了个结,她就将房门一把拉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飞雪立即吹了进来。
“你走吧,来福和春叶都让我给支开了,你若现在走,辕哥哥也追不上你。”
沈清宴抱了抱云倾,脸上带着感激又灿烂的笑容。
“好妹妹,谢谢你,哥哥就知道你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等哥哥到了边关,最先给你写信。”
云倾重重一点头,朝他笑了笑,等沈清宴走到院门口,她忽然大声说道:“沈清宴,你今日走得远远的,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你走得越远越好,这样沈家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知道。你认识卢若吗?她哥哥卢泓你肯定认识!你知道卢泓扔下卢家上下百口人离京戍边,最后卢家都发生了什么吗?”
沈清宴脚步一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他不知道,不远处的房顶上,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双手负立身后,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祖母今天跟我说,她知道你喜欢舞刀弄枪,知道你在跟凌心习武,也知道你厌恶商贾之道!可是祖母一直惯着你,把你惯到让你忘了你姓沈,是沈家二房的嫡子,你有责任承担沈家的一切!”
“祖母想让辕哥哥今年入仕,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辕哥哥入朝为官吗?还是你觉得,辕哥哥喜欢那个什么翰林院的官职?辕哥哥喜欢什么,你们知道吗?祖母知道吗?”
“沈家需要有人经商,辕哥哥便致仕经商,沈家需要有人为官,辕哥哥便入仕为官。辙哥儿还小,你这一走自己倒是快活了,沈家的重担还不是全在辕哥哥一个人的身上?沈清宴,你听他何曾有过任何怨言!”
沈清宴浑身一震,头忽然垂落下来,天色不知何时黑了下来,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照雪地上。
“想走你现在走吧,没有人会拦着你,就算祖母知道,也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清宴缓缓转身,眸子在一瞬间涌起难堪、愧疚、懊悔及难过的神色,这些神色一一闪过,他的眼眶蓦地红了。
人人道他年少轻狂,道他恣意妄为,道他嬉笑怒骂皆是文章。
他是沈家最神采飞扬的二公子,可在这神采飞扬的背后,有人替他撑起了沈家的一片天。
小姑娘不说,他从来也没想过,沈家要他经商不是为了经商,而是为了能有个人和大哥一起承担。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他也太不是个人了!
沈清宴一把丢了包袱,大步往院里跑,跑到云倾身前时,他忽然一把抱住她,脸上挽起一抹绚烂的笑容。
“我的妹妹,谢谢你。”
云倾嘴角一弯,站着没动,“谢我把你拦住了?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是替祖母来劝你的,你可别怪我。”
沈清宴忽地一笑,偏过头,在她耳侧轻声落下一句话,“我哪儿敢啊。”
他缓缓松开云倾,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大哥,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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