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何氏和韩老二已经往罗家送了次点心, 这次便熟门熟路的去了罗家的西角门。

西角门的两个小厮还认得他们，不等何氏赔笑说话，一个小厮就道：“大嫂你先在这里等等, 我去里面叫人。”

不多时，上次接待何氏的那个管事媳妇就来了。

“老太太昨儿还念着你们的点心呢！”管事媳妇虽然心里不大瞧得起何氏, 但是架不住老太太喜欢这妇人做得点心, 因此言语上倒还客气，“快跟我来吧！”

罗家是大户人家，等闲不叫外人进去。何氏回头嘱咐了两个闺女几句，让她们好好跟着韩老二，自己便和管事媳妇进去了。

管事媳妇刚带何氏进去, 迎面就有个丫鬟走过来道：“刘姐姐，橘红姐姐正找你呢, 说后楼上那几个箱子的钥匙在你手里。”

“好好的要钥匙做什么？”管事媳妇刘氏问道。

那丫鬟道：“说是老太太今儿高兴, 想起箱子里还收着几匹藕丝素云缎，正好给表姑娘做两身新衣裳。”

听说老太太要让人找出那几匹藕丝素云锻, 管事媳妇刘氏就顾不得何氏了, “你先在这等我, 我去去就来。”

管事媳妇刘氏让那丫鬟帮忙照看一下，就匆匆走了。

那丫鬟便把何氏领到了附近一处值夜的所在，又把她交给了值夜的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听说何氏是来给老太太送点心的, 便给她倒了碗热茶, 又拿了两碟瓜子花生。

何氏前些日子去镇上，跟这些大户人家的仆妇们没少打交道，不过罗家比起镇上的大户人家又有不同，所以何氏手脚拘谨得很，只喝了几口茶, 捏了两粒瓜子。

好在管事媳妇刘氏来得很快，“你倒让我好找，快跟我来，老太太今天高兴，说是要见你一面。”

何氏还有些不太敢去，管事媳妇刘氏拉了她一把，“别怕，老太太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说不定她老人家见了你一高兴，还会赏你点什么。”

一听说见老太太还会得赏，何氏这才鼓足勇气，跟着管事媳妇刘氏穿廊过院，到了一处花团簇锦的所住。

“这就是老太太住的地方了。”管事媳妇特地停下来，提点了何氏两句，才把她带到了廊下。

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打起帘子，“刘姐姐来了。”

何氏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经过这么大的场面，眼睛都不敢乱看，只管跟着管事媳妇刘氏走。

等到刘氏停下来，朝上面行礼问安，她便也跟着福了一福。

罗家老太太看着确实挺和气，把何氏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话，听说她这次又带了两样新点心，便尝了尝那枣泥酥和桃酥。

“这两样点心都好，看着别致，吃着也不错。”罗家老太太道，“我就爱你做得点心，既好看又酥软。”

何氏大着胆子回道：“原本怕老太太吃着不好，这两样点心就没敢多带。既然老太太喜欢，下回我多做些送过来。”

“下次有了新出的点心，你只管带来就是。”罗家老太太笑道，“总之银钱方面短不了你就是。”

罗家老太太今日心情确实不错，尝了何氏送来的点心后，又说笑了几句，便让丫鬟拿了一个荷包赏她。

荷包里面装的是两个银裸子，足有二三两银子，何氏捏在手里，谢了又谢，这才跟着管事媳妇刘氏出来。

两人刚从老太太院子里走出来，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位锦衣公子。

那公子眉目俊秀，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还朝她们笑着点了点头。

何氏认得他正是那回在集市上，帮她抓住那毛贼的那位公子，这时候只听管事媳妇刘氏称他为三公子，才知道他是罗家的三公子。

管事媳妇刘氏把何氏领到上次来过的抱厦，称了称点心，按着斤数给足了银子，又把她送回到了角门那边。

韩老二领着两个闺女等了这么长时间，正等的心焦，这时候终于见何氏出来，两个闺女忙扑了上去。

何氏一手牵一个，笑道：“等急了吧，走，娘领你们买好吃的去。”

韩老二在路上问道：“这次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他们家老太太今日不知为何高兴得很，特地把我叫了过去，还赏了我一个荷包。”城里人多眼杂，何氏就没细说那荷包里装了两个银裸子的事。

不过自家媳妇自家知道，韩老二一看媳妇的表情，就知道那荷包里面装的银钱不少。

后面两个闺女闻到羊肉摊上的香气，吵着要喝羊肉汤，韩老二还在犹豫，何氏已拉着两个闺女在摊子上坐了下来。

四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上来以后，何氏把碗里的几块羊肉都夹给了两个闺女，“我不爱吃这羊肉，闻不惯这膻味。”

那碗里的羊肉，何氏一口没吃，不过却就着带来的干粮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一碗羊肉汤下肚，一家四口都出了一身薄汗。

何氏拿出帕子给两个闺女擦了擦汗，“吃饱了吗？”

两个闺女点点头，都说吃饱了。

何氏笑着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既然吃饱了，走，去花市买玫瑰花去。”

何氏一家刚离开羊肉摊子，不远处的韩老三就走过来坐在了他们原来的位置，“老板，来碗羊肉汤，外加两个包子。”

韩老三跟了何氏他们一路了。

上次的事是他没有沉得住气，不仅合伙的事没谈拢，还把老二一家给得罪了。

刚开始几天，韩老三还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后面媳妇李氏去了娘家，因为带去的东西不多受了娘家人的冷落，回来跟他闹了好几天。

韩老三这才有了几分后悔，可是刚刚闹过那么一场，他委实拉不下脸来再去求老二一家。

接着没过几天，韩老三就听说二哥在镇上被人打了，之后卖点心的生意也不做了。

韩老三既觉得痛快，又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东西。

还是李氏出言点醒了他：“你二哥怎么说也是自家人，他被镇上的人打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再说经这一事，他不做生意了，你以后想和他搭伙都没机会了。”

韩老三觉得媳妇说的对，“那现在怎么办？”

“等呗！”李氏道：“看你二哥打算怎么办，反正让他们先出头，等生意的路子趟得差不多了，你再跟他们搭伙。这次你可别再冒冒失失的了。”

“我知道，我知道。”韩老三口上虽然答应了，可是又觉得自家媳妇有些短视，真要是等二哥一家把路子趟出来，人家还要他们干嘛，还不如一开始在他们趟路子的时候搭把手，卖个好，也许还能分他一股。

于是韩老三便留心上了，前半个月，韩老二和何氏进县城，他便跟着来了一趟。可是两人去了县城以后，就直接去了一个大户人家。

韩老三不敢凑得太近，只在远处徘徊，找了个路人问了几句，才知道那是鼎鼎有名的罗家。眼见何氏进去以后又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容，韩老三就知道何氏这趟肯定收获不浅。

这次何氏一家来县城，韩老三出于好奇便又跟来了。没想到何氏又去了那个罗家，出来以后便领着两个闺女去了羊肉摊子。

这下，韩老三彻底确定了，何氏去罗家肯定是卖点心去了。

韩老三一边喝羊肉汤一边琢磨，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让二哥二嫂他们肯分他一杯羹。

他这里想的出神，就听附近两个吃客说起庙会的事来。

“眼看都初一了，你那亲家还没回来？”其中一人道，“要是再赶不回来，就该错过这庙会了。”

另一人则道：“别提了，去年他从京中贩了批折扇，是京中新出的款式，原想在庙会上大卖一笔的。没想到路上遇了两次大雨，折扇淋湿了不少，不仅没挣着多少钱，反而赔的精光。今年他没了本钱，跟着一个行商去了蠡县，得有段日子才能回来呢！”

“那真是可惜了。”原先那人道：“我听说新来的县令家里有位信佛的老太太，老早就往庙里捐了一千两银子，要做十天的道场。你想有这位老太太牵头，这初四的庙会能不热闹吗？”

韩老三原来听他们说庙会没什么兴趣，可是落后听到庙里要做十天的道场，立时回过味来，马上就调转过身，赔笑朝两位吃客道：“两位大哥，我请教个事，你们口中说的庙会是哪个寺庙啊？”

原先说话的那人看了他一眼：“兄弟是外地人吧？”

韩老三赔笑着说是。

那人才道：“怪不得你不知道。四月初四是文殊菩萨的生日。城外的白云寺供奉的就是这文殊菩萨，每年一到这时候，城里的人都要进庙上香，再加上做生意的小贩，那可比过集市还要热闹。像是今年，有县令家的老太太牵头，庙里要做十天的道场，这庙会起码要热闹半个月。”

韩老三听到这里，仿若听到一个天赐的机会，忙谢过那人，掏出铜板付了钱便朝着何氏他们走的方向去了。

那会儿他隐隐听得何氏他们要去花市，正要向路人打听花市怎么走，就听有人唤道：“韩老三。”

“真是你。”开口唤人的是韩世昌，“我本来以为看错了人，没想到真是你这小子。”

韩世昌还拍了拍韩老三的肩头，“你小子怎么来了？”

韩老三自小就是个顽皮孩子，韩世昌那时候作为村里的孩子头，没少和他打交道，两人还打过好几次架。

韩老三看了眼穿戴讲究的韩世昌，酸溜溜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韩世昌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忙道：“算我说错话。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得赶紧回去。你回村的时候，记得帮我给大丫捎句话，让她再帮我做些绿豆糕。”

韩世昌说完就走了，留下韩老三疑惑了好一会儿，韩世昌想买点心不该找何氏，跟大丫有什么干系。

忽然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敢情闹了这么半天，何氏卖的那些点心都是大丫那丫头做得，怪不得以前没觉得何氏做的饭有多好吃呢！

韩老三想明白了这点，也不去花市了，直接掉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