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热, 每天从家里到私塾,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但是对怕热的刘秀才来说, 每天在大太阳底下走一趟,也是件难以忍受的事。
许是感觉先生这段时间心情不大好, 学堂里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收敛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枪口上。
这日上午, 刘秀才抹了把汗, 让学生们自行温习功课, 便去了隔壁的静室。静室旁种了棵梧桐树, 比起学堂来要凉快些。
刘秀才一走, 学生们便松快起来, 慎哥的周围立时围拢了好些人,都是找他要酸梅汤的。
沈静没打算指着这酸梅汤挣钱, 让慎哥自己看着办, 卖来的钱就当他的零花钱。
慎哥来时特地带了一个旧瓷碗, 一碗酸梅汤只收一文钱。来这学堂念书的学生, 多多少少都有家里给的点心钱,因此慎哥带来的两个水囊的酸梅汤卖的精光,收了好几十文钱。
这几十文钱对家境好些的学生没有什么, 但是对慎哥来说就是笔巨款了。
前段时间, 他跟同窗们去书肆买练字的草纸,看中了一本画册。那画册上画的是工笔花卉,慎哥见了就喜欢得不行。
可是画册和颜料都要不少钱, 慎哥不好意思跟沈静提,原本已经把这件心事放下了。
可是现在有了这几十文钱,他又多了个想法。也许靠着这酸梅汤, 他还能攒够买画册和颜料的钱。
沈静自始至终没问过慎哥卖了多少钱,又把钱用到了什么地方。慎哥是个男孩子,沈静没想过把他管的死死的。而且以慎哥的性子,也不会大手大脚的花钱,所以她从来也没问过。
现在过了麦收,秦家兄弟每天又过来取酸梅汤到县城去卖。
夏日炎炎时候,喝上一碗酸酸凉凉的汤水,委实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一碗酸梅汤不过两文钱,算得上是又便宜又实惠。
罗府的管事周福在街上转了一上午,遇到秦家兄弟在街上卖酸梅汤,喝了一碗还不够,又要了一碗,痛痛快快的喝了两碗,才起身去忙差事。
前些
天罗老太太发了那么一顿脾气,周福便受命出来给老太太买点心。可是点心铺子的那几样点心,老太太又不爱吃。
周福买了些回去,挨了顿骂以后正没辙,在他房后住着的赶车马的钱贵不知从哪买来了一盒点心并些粽子,说想让儿子进前院帮忙。
周福正为点心发愁,看见钱贵送来的点心倒是做得挺精巧,便问了一句。听说这盒点心叫做酥八件,便试着尝了一个。这一尝,周福忍不住点了点头,这点心味道倒不错。
他问明了钱贵这点心是从家杂货铺买的,第二天便去了杂货铺,不仅买了盒酥八件,还买了盒新出的三仙糕。
这酥八件和三仙糕送到罗老太太跟前时,罗老太太一看见那酥八件里有眼熟的蛋黄酥就笑了,拿了一个尝尝味道,确实是之前吃过的味道。
酥八件尝完,老太太又让人打开了那盒三仙糕。
盒子里面放着几块大小一样的糕点,糕点看上去像是原来的鸡蛋糕,可是却在上面点缀了一层薄薄的奶白色的东西,奶白色的东西上还撒了些碎果粒。
罗老太太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只觉这三仙糕比以往的点心都要好吃,有一股独特的油脂的香味,加上那酸酸的碎果粒,吃起来完全不腻,反而还很清爽。
这三仙糕正是沈静新做的奶油蛋糕,最近天气太热,人们胃口都不是很好,买点心的人便比往常少了些。
正好沈静怕黄杏吃不完烂掉,便一锅煮了,只是手头没工具,做不了黄杏罐头,她就兑换了点奶油,加上这煮熟的黄杏,做了些奶油蛋糕,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罗老太太对这三仙糕特别满意,叫来周福一问,听说这两盒点心都是出自杂货铺后,便叫他以后每隔几日便买两盒回来。
周福去杂货铺买点心的时候,沈静正在给新移栽的薄荷浇水。
十五那天是她跟花农约好买兰花的时候,沈静起早去县城花市以后,发现那花农倒是守约,真的给她捎来了两盆兰花。沈静付完钱以后,忽然在摊子上的一盆菊花里发现了一棵薄荷的身影。
那花农不认得薄荷,说
这是院子里自己冒出来的野草。
沈静便跟他要了十几棵薄荷,薄荷很好移栽,扦插个枝叶就能活。来年春天的时候,就能繁殖一大片。
柳儿不知道沈静种这个做什么,这东西既不能当菜吃,又不能喂鸡鸭。
“这薄荷既能做凉茶,又能做薄荷糕,平时有个头疼发热的话,还能当药喝。”沈静一边给薄荷浇水,一边道。
柳儿在旁听得似懂非懂,沈静浇完水,便顺手采了点薄荷,又摘了几朵开得正好的茉莉花,把这两样花草装在昨日做好的一个荷包里,“这薄荷还能当香料,你闻闻看!”
这荷包是沈静教柳儿做针线时缝的,现下装了这两样花草,又成了香囊。
柳儿闻了闻荷包里面的香味,喜欢得不行,忙活了手头的活,就去缝昨天做了一半的荷包了。
沈静自己的针线活一般,只能教柳儿普通的针法,可是柳儿比着后院的月季花,绣出的花朵倒也有几分样子。
荷包拿到沈静面前时,她看了半天,“改天让慎哥帮你画个花样子,这样就能照着花样子绣了。”
两盆兰花买回来后就放到了书房的那对花几上,大概是因为刘秀才也养了两盆兰花,所以慎哥倒很喜欢这两盆兰花,隔天便用新买的颜料画了两张兰草图。
学堂里和慎哥关系最好的赵幼生,他家里往上三代都是画匠。赵幼生受家里影响,会画一点花卉。慎哥看他画过几回,又听他说过怎么构图,便大概清楚怎么下笔了。
沈静不太懂国画,只能看得出慎哥画的挺像的,反正花样子也不需要多精致,就想着让慎哥给柳儿画几张。
慎哥说来比柳儿还要小上两个月,不过他只认沈静这一个姐姐,平时也是柳儿柳儿的喊。俩孩子从小没在一起长大,关系并不算多好,不过沈静都开口了,慎哥便给柳儿画了几张花样子。
一张是柳儿最喜欢的月季花,一张是木槿花,还有一张是兰草图。
沈静觉得兰草图画的最好,便让柳儿比着这张兰草图绣个手帕。
本来沈静想请个绣娘教柳儿刺绣的,不过前段时间太忙,一忙
就忘了。现在沈静提起这话,柳儿还没开口,慎哥就道:“姐要是请绣娘,我们学堂的裴光庭,他母亲就是绣娘。听说裴光庭上学的束脩,都是他母亲做绣活挣来的。”
慎哥现在到学堂念书,性子已经比之前活泼不少,最近又因为卖酸梅汤,与同窗们的关系比以前又近了不少。这时候听沈静想请绣娘,便想起了裴光庭的母亲。
“那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吗?”
慎哥道:“我听同窗说,他家就住在杜家后面的那条巷子里。据说杜府的好多活计,都会交给裴光庭的母亲做。”
杜家离着酒楼并不远,沈静带着柳儿到附近一打听,就打听到了裴家的地址。
裴家位于巷子的最东边位置,沈静拍了拍门,就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过来把门打开了,看见她们两人还问了句,“你们找谁?”
沈静听这口音并不像是本地人,再看这妇人生得比北方人要娇小些,皮肤又比镇上的人要细白得多,多半是从江南过来的。
果然沈静一报家门,又说了自己的来历,裴母就道:“我这手绣技还是在苏州做姑娘时跟家里人学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学上一阵。”
本来裴母没有收徒的打算,可是有儿子的那一层关系在,加上沈静开出的报酬不低。裴母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反正教人刺绣,总比做绣活要轻省些,家里也能多些收入。
不过裴母中午还要给儿子做饭,平时还得接些外活,不能天天过去。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让裴母逢一三五七九的上午来家里教授,这样既能学习绣技,又不打扰裴母干活。
回去的路上,柳儿高兴过后便想起了家里的活计,“姐,将来我要跟着裴嫂子学刺绣,家里的活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管,有你姐和春妮姐在呢,即便春妮不来,你姐也忙的过来。”
柳儿隔一日才学一上午,沈静觉得自己完全能忙得过来。
路上顶着日头走了那么长时间,沈静回到家刚倒了碗早上熬得酸梅汤,还没给柳儿递过去,就听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韩老二把罗胜身边的随
从宋贵领到祖屋时,便说道:“这就是我那侄女住的地方。”
沈静从屋里出来时,就见韩老二领了个生人,“大丫,这是县城罗家的人,这次来说是认认门。”
何氏怀孕后,因为两口子一心想生个儿子,所以对这胎着紧得很。还是宋贵找上门后,何氏才想起来送点心的事。
不过上次在罗老太太那里闹了好大一个没脸,何氏也不愿意再上门了,直接让韩老二领着宋贵来了沈静这里。
宋贵是罗胜派来请杜大夫出诊的,刘师傅的伤虽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宋尧臣有些不放心,想让刘师傅再服几副药。
县城里的那几位大夫,论医术都不及杜大夫,罗胜便索性派宋贵请杜大夫走上一趟,顺便让他查探一下何氏不来送点心的原因。
现在罗老太太吃上了杂货铺的酥八件和三仙糕,宋贵就没多此一举买点心,认了门以后便想回去复命。
不过来回走了这么一趟,宋贵已是渴的不行,便跟沈静说要讨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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