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外面依然是人头攒动,那嘈杂的喧嚣声一直未曾停歇,看榜的考生依旧络绎不绝。
不过,这些考生基本上都是没中的。
因为中了的看完榜肯定都呼朋唤友庆贺去了,就算有事没来也会有人跑去报喜,以讨点喜钱。
京城里干这种活计的人多了去了,不管会试还是乡试,都会有人走街串巷打听所有考生的住处,一旦放榜,这些人也是去得最早的。
他们赚的就是这个钱,消息那是最为灵通,那个考生中了没来,他们很快便能知晓,那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报喜队伍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上榜考生的住处,那一声恭喜,最少能换来几两银子。
毕竟,这些考生都是举人啊,举人光靠减免的田赋一年都能赚几十两银子。
如果稍微有点脑子的,娶几房有钱人家的小妾,又或关照几个有钱的商户,那银子更是哗啦哗啦的来。
而且,这些来得晚的基本上都是有钱的主,越是来得晚的,那基本上是越有钱的,有些人甚至还就喜欢这贺喜的热闹场面。
毕竟,他自己去看又或派下人去看也就自己高兴一番,不可能有这报喜队伍营造出来的热闹场面,也不会有一大堆人围着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当然,这是说中了的,这些基本都是想怎么高兴怎么高兴,那些没中的,可就难受了。
贡院外面这会儿已然是叹息连连,一堆苦脸,甚至默默垂泪的都有。
正在这时,吴孔嘉捧着孔圣人的画像,带着李建泰和张斗耀等人大步走到榜单下面,大声疾呼道:“诸位,诸位,静一静,且听我一言。”
呃,这家伙想干嘛?
榜单下面看守的神武营将士是满脸懵逼。
这家伙捧着幅画像跑这里干嘛?
家里死人了啊!
你家里死人了跑这里来干嘛?
好吧,这些都是斗字不识一个的武夫,关二爷他们可能认得,孔夫子他们还真不认得。
不过,在场的考生就不一样了。
有些考生甚至一看到孔圣人的画像便隐约猜到了这家伙接下来想干什么了,甚至还有些别有用心的考生还立马站了出来,帮他维持秩序。
不一会儿,贡院外面便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吴孔嘉便满脸愤慨道:“相信大家都知道,这次的考题有很大的问题,有几道题甚至是离经叛道,根本非我们读书人所学。”
这会儿站这里的基本都是落榜的考生,而且大多是急功近利的那种,因为立志报国的差不多都跑去工部报名了。
这些落榜考生心里都憋屈着呢。
十年寒窗苦读,又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艰辛赶考,换来的却是这个结局,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落榜?
但凡这种人基本都不会找自己的原因,他们内心里找的都是别人的原因。
更何况这次的考题的确有问题,很多人心里都窝着一团火呢。
吴孔嘉这一句话,立马就把他们内心的怒火给点着了。
很多人都是怒气冲冲的应和道:“是啊,出这种离经叛道的题,让人怎么答?”
吴孔嘉看了看效果,暗暗点了点头,随即又大声疾呼道:“这次会试都如此不公,以后还得了?我们不能让那些离经叛道的人窃居朝堂,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大家跟我去礼部衙门告状去!”
对啊,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必须闹,事情闹大了,皇上都得屈服。
这个时候,很多急功近利的人都想到了洪武朝的南北榜案,最后洪武大帝都屈服了,重新考了一次,而且上榜的都是那些闹事的北方学子!
当今皇上还能比洪武大帝厉害吗?
再闹个南北榜案出来又如何?
我们不闹,这次就完了,我们把事情闹大,很有可能会上榜!
为什么不闹?
吴孔嘉这一声疾呼,应者无数,跟着他一路走向礼部衙门的竟然多达五六百人!
卧槽,这帮人想闹事!
看守榜单的神武营将士总算是明白了,那家伙捧着幅画像原来是想带头闹事!
问题,他们没权力收拾这些举人啊,他们只能赶紧往上报。
这下,京城又炸锅了,从贡院到礼部衙门,看热闹的老百姓是越聚越多,越聚越多,跟在吴孔嘉后面的考生也是越来越多。
等这一行人到了礼部衙门,跟在吴孔嘉后面的考生已多达七八百,跟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吴孔嘉来到礼部衙门的大门前,捧着孔圣人的画像直接往地上一跪,随即大声疾呼道:“会试不公,请大宗伯主持公道!”
李建泰和张斗耀等人立马跟着跪下来,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状子,跟着大声疾呼道:“会试不公,请大宗伯主持公道!”
后面一众考生见状,也跟着跪下来,大声疾呼道:“会试不公,请大宗伯主持公道!”
大宗伯是对礼部尚书的尊称,因为礼部尚书管着礼仪、祭祀、科举等事务。
这会儿的礼部尚书张瑞图也是阉党,他早就得了魏忠贤的暗示,必须帮吴孔嘉等人把事情闹大!
一众学子大声疾呼了一阵,他便急匆匆的走出来配合了。
他先是假装大吃一惊,随即又对着孔圣人的画像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接过李建泰和张斗耀等人手中的状子,装作大公无私道:“状子本官收下了,此事本官会酌情上奏,你们先回去吧。”
回去那自然是不可能回去的。
吴孔嘉假装悲愤道:“大人,您也知道读书人的艰辛,十年寒窗那都算不得什么,赶考路上的艰辛相信您也深有体会,我们不远几千里来赶考,遇到如此不公,如何回去?朝廷不处理那些徇私舞弊之徒,我们就不回去!”
他身后那些傻不拉几的炮灰里面跟着怒吼道:“对,朝廷不处理那些徇私舞弊之徒,我们就不回去!”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好不热闹。
行吧,你们演你们的,本官演本官的。
张瑞图假装一声长叹,随即拿着状子进了礼部衙门,而吴孔嘉等人则整整齐齐的在礼部衙门前面的广场上盘坐下来。
紧接着,礼部衙门的奏折便飞快的递上去了,六部给事中随即跟上,都察院巡按御史更是上了一大堆。
这还不算什么,吴孔嘉、李建泰和张斗耀等人说是不走,却撺掇着那些傻乎乎跟上来的炮灰在京城到处乱窜,又是沿街喊冤,又是拦着官员的轿子告状,又是贴告示污蔑徐光启和毕懋康等人。
这一下,整个京城是谣言满天飞。
有人说是副主考收了某些考生的钱,以权谋私。
有人说是副主考故意出些离经叛道的题,让其他学子答不上,以帮助自己的亲友上榜。
更有人说徐光启和毕懋康就是两个大奸臣,欺下瞒上,专门糊弄皇上!
泰昌收到消息,不由龙颜大怒。
魏忠贤,你找死是吧?
朕本来还想让你多活几天的,你就这么急着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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