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的时候已是年节将近,天气也愈发的冷了起来。
苏闻琢那日在锦绣坊定了料子做的冬衣和披风今日已被人送到了府上,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锦绣坊老板娘特意说了要送给她的熏香。
衣服已经被提前熏过香味,苏闻琢闻着觉得还挺舒服的,不过他怕俞景身为男子不喜衣服上有熏香的味道,所以在他从翰林院回来后还将披风拿给他试了一下,顺便问了一句:“锦绣坊的老板娘给衣服熏了香,夫君闻着还习惯么?若是不喜欢我便让人洗掉。”
俞景对这些不是很在意,何况这香味也不甜腻,他便让苏闻琢不用太麻烦了,就这样也可以。
苏闻琢听后应了一声,后来的几日她得了新的熏香后偶尔总会在屋子里点一下。
这日苏闻琢在屋子里绣荷包时缺了几个颜色的丝线,她让青黛去锦绣坊先买些回来,下个月再记到府上采买的账上去。
青黛很快就从锦绣坊将丝线买了回来,她和泽兰边给苏闻琢缠线边将刚刚在锦绣坊听到的消息闲聊了两句。
“夫人,奴婢刚刚去锦绣坊,没看到上次给您和陆小姐看料子的那个姑娘,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她竟然没在那处做事了呢。”
“哦?”苏闻琢边绣着纹样边挑眉说了一句,“那位姑娘我听说在锦绣坊做的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青黛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而且不只是她,好像那日给我们府上送衣裳和熏香过来的那个小姑娘也走了,如今年节边了最是忙碌,锦绣坊的姑娘都抱怨说老板娘还没招到人,她们都要忙不过来了。”
苏闻琢闻言,不自觉停了手上的动作,又沉声追问下去:“你是说,那日接待我的那个姑娘和给我送衣裳的姑娘都突然从锦绣坊走了?”
“是的夫人。”青黛想了想在锦绣坊听到的话,补充了一下,“就是前几日刚走不久,我问了一下,好像都说是要随家人离开盛京,所以才不在那处做了。”
苏闻琢听后若有所思的垂眸,有时候几个巧合凑到一块,那便不是巧合了。
她心里总觉得这事有些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是哪里怪。
“你和泽兰过几日再去锦绣坊打听打听,看那两个姑娘如今离开盛京没有,若是还没有便回来告诉我。”
青黛和泽兰也不知道自家夫人怎么突然要查那两个姑娘的事了,但还是仔细应下,准备这几日去办了。
而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二日,喻府的府医便来院里把平安脉了。
府医要过来的事情俞景早几日便跟苏闻琢说过。
每年年节前夕的这个时候,喻府的府医都会给府中的主子们把平安脉,这是喻家的规矩。
以前府中只有喻阁老一人,把平安脉的事很快也就过了,不过今年府上有了新主子,喻阁老特意吩咐了要仔细一些,尤其是苏闻琢,女人的身子总是要更精细的。
他并不知道俞景和苏闻琢其实还没有圆房,还操心着抱重孙的事。
俞景这时候正在翰林院当值,是以府医先过来给苏闻琢把平安脉。
泽兰将府医请进门,苏闻琢坐在软榻上,朝府医点了点头:“辛苦大夫了。”
府医连连摆手:“这是老夫应该做的,当不得夫人辛苦二字。”
说完他便上前,苏闻琢将帕子覆在了手腕上,府医轻搭上去,开始把脉。
只是随着把脉的时间越久,府医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苏闻琢细细瞧着大夫的神色,心下莫名有些忐忑,莫不是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可自己从未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啊……
过了半晌,府医将手收了回来,却先没有下什么结论,而是对着苏闻琢道:“夫人,可否换一只手?”
苏闻琢抿了抿唇,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这次她没有再垫帕子,朝着府医道:“就这样诊脉吧。”
府医松了口气,他刚刚便是想跟苏闻琢说,可能要冒犯一下,隔着帕子他到底还是怕会影响一些准确性。
重新将手放了上去,他凝神听着苏闻琢的脉象,过了一会,又仔细看苏闻琢的手和眼睛。
许久后,府医才将手收回来,斟酌着用词与苏闻琢说道:“夫人的身子气血不足,宫寒的情况严重,长此以往下去,恐怕子嗣会有些艰难,即使怀上,也会容易小产。”
“怎么会这样……”苏闻琢不敢置信。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子会有什么问题,早几个月偶感风寒那次大夫也看过,并没有说她宫寒有多严重,怎么只这么些时候便子嗣艰难了呢?
苏闻琢咬着唇垂眸,情绪有些低落,但还是仔细问了一句:“大夫,我从前不曾有这么严重的宫寒,可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会引起这种情况?”
府医听了她的话,沉吟半晌,最后道:“有些药物,若是误用,也会导致宫寒严重,若是时间久了,很可能会有严重后果,但这样的药物太多了,一时半会老夫也无法完全列举出来,需要夫人自己留心。”
严重的后果,府医没有再说,但苏闻琢心里也有数了,若是严重,怕是会绝嗣的……
虽说一些高门大户府中的后院正房有时候便会在妾室身上使些这样的手段,但喻府现在是不存在这样的状况的,难道是之前在俞府的时候?
苏闻琢一时有些没了头绪。
府医见她神色不佳,还是宽慰道:“夫人也无需太过担心,如今还算发现的早,我给夫人开张调理的房子,慢慢吃一段时间的药,还是可以调理过来的。”
苏闻琢点了点头:“那便有老大夫了。”
随后她便让泽兰跟着大夫下去抓药,自己在屋里回想着身边可能会被动手脚的地方。
刚刚虽然大夫说还可以调理过来,但这应该是在不会再摄入药物的情况下,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自己身边的药到底被下在了哪里。
坐在窗前,苏闻琢看着窗外,突然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朝屋外叫道:“青黛!”
青黛听见她的喊声,连忙从屋外进来:“怎么了夫人?”
刚刚大夫的话她和泽兰倒是听到了的,心里自然很是担忧,她们家夫人如今还没有孩子,若是日后无法有子嗣,那可是天大的噩耗!
“你将前些时候锦绣坊老板娘送来的熏香拿出来,让泽兰留住大夫,再带他过来看看那熏香。”
苏闻琢冷声吩咐下去,要说这些时日她身边有什么东西能做手脚,那便是这从外头来的熏香了。
除此之外,她用的都是自己惯用的东西。
更何况前两日青黛说的那件事情始终让她很在意,锦绣坊那两个离开的姑娘,怎么就会那么巧合刚好都与她有关呢?
府医很快又被泽兰带了回来,苏闻琢示意了一下桌上放着的熏香:“劳烦大夫看看这个熏香是否有问题?”
“是,夫人。”
府医点点头,捻起一点熏香仔细闻了闻,而后问道:“夫人,这香您可燃过?”
“燃过。”
苏闻琢不仅燃过,还燃过很多次。
“那香灰可还有留着?”大夫又问。
苏闻琢闻言看向青黛和泽兰。
泽兰连忙点头,边朝着香炉走去边道:“有的,昨日才燃过,香炉里还未来得及倒。”
话音落下,泽兰将香炉里的香灰倒了一些在油纸上,捧给了府医。
府医又让她倒了一杯清水来,然后将香灰倒进了水里,顷刻间,水就变红了!
“是了,就是这熏香有问题。”府医确定了,朝着苏闻琢道,“夫人,这熏香里掺了一味药,叫红莲散,它能制成香,但其实无味,所以多数时候会被混入其他熏香中使用。掺了红莲散的香灰入水便红,若是没有燃烧,则不会有其他颜色,是比较难甄别的药物。”
苏闻琢仔细听府医说完了,然后抿了抿唇,片刻后才问:“这红莲散,可致妇人不孕?”
府医点头:“红莲散就是对妇人的影响较大,长期闻此香,很容易气血亏空,引起宫寒,也会挂不住胎。”
苏闻琢听后面色凝重,送走了府医后便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慢慢踱步。
她刚刚想起来了,红莲散这个东西,她梦到过,在俞景中了状元那日,她在茶馆二楼看到南珮媛,然后回来做的那个梦里,出现了这个东西。
当时在梦中她是从南珮媛的口中听到的,那时南珮媛说的是“红莲香”,要用到妾室身上的,想来便是同一种东西了。
南珮媛表面看起来只是高傲,没想到心思却如此歹毒!
青黛和泽兰将府医送出了院子后回到屋里,看着桌上的熏香,泽兰皱起眉头:“夫人,这熏香奴婢这就拿去扔了!”
苏闻琢在窗边坐下,摇摇头:“不用,这熏香你用帕子包起来单独收好,日后我有其他用处。”
泽兰听了,只能应了一声,然后重新将熏香收好,青黛则走到苏闻琢身边替她捏肩放松,想起这糟心的事就忍不住对她道:“夫人,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害您!锦绣坊的老板娘明明与我们无冤无仇的,怎么会送来这种东西?若不是今日查出来,那后果……”
青黛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但苏闻琢也心知肚明。
她用帕子拨弄着窗外那株梅树,眼里的神色有些沉,声音透着一股凉意。
“如今永安侯府自身都焦头烂额,俞府更是无暇顾及我,会这么做的,便只有那位南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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