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假期结束后,俞景开始每日去翰林院点卯当值。
这日他回府用过晚饭后便跟苏闻琢说,要在晚上去一趟睿亲王府。
除了偶尔去找魏世昭,俞景若是有重要的事一般还是会挑在晚上去见睿王。
苏闻琢知道他是要去商议喻阁老那件事,便点了点头,在出门前又抱了抱俞景:“晚上出行,夫君要小心,我等夫君回来。”
俞景吻了吻她的发顶,笑道:“好,我尽快。”
他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后门出了府,一路轻功到了睿王府的侧门。
因着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下人很快将他放进门,一路带到了睿亲王的书房。
俞景进入书房后,与睿亲王谈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出来了,他面上神色轻松了一些,当下又去了世子魏世昭的院里找人。
魏世昭刚从书房出来,正准备去沐浴。
他今夜是知道俞景要来找父亲的,只是也不知是何事,更没想到他还会来找自己。
朝俞景走过去,魏世昭挑挑眉:“俞大人这么晚了还记着来看我呢?”
俞景勾了勾唇,没理会他的调侃,只道:“我来跟你说一声,我身份作假的事不用做了,改日你帮我派人去跟那户人家知会一声?”
魏世昭听后奇怪:“怎么突然有变?”
俞景便将之前的事简略与他说了,听的魏世昭啧啧称奇:“你这身份可比那什么三代良民家里的孩子高多了啊,喻老在盛京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性子正直高洁,皇上很是信任的。”
俞景点点头,也赞同魏世昭的说法。
他拍了拍魏世昭的肩:“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世子白忙活一趟我这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改日请你来家里喝酒。”
魏世昭无所谓的摆摆手:“都是小事,不过刚刚你去找父亲,说的就是这个?喻老这个身份……你能认回去么?”
“嗯,王爷已经应了。喻老虽然在朝中位高,但好在所交集之人也都是几个正派老臣,家风清正,若我真的认回去,也许到时候对上郑逢年还会有个助力。”
有了喻府小公子的身份,俞景日后在朝中确实会好走很多,而他想认回去的另一点便是,他的身份不同了,苏闻琢的身份也就不同了。
那些曾经因为她低嫁就想尽办法想看她笑话的人,再也不能用这件事来伤害她。
将事情跟魏世昭说了之后,俞景也就离开了睿亲王府。
他回府时,苏闻琢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见他回来了,便赶紧起身迎过去,抬眸看向他问道:“怎么样?王爷怎么说?”
俞景笑着摸了摸她散在身后墨黑柔软的发,低声道:“王爷说认回去也无碍,我过几日便会抽空再去一趟喻府跟喻老商议。”
苏闻琢闻言,高兴的笑起来:“太好啦!能回到自己真正的亲人身边,总是好的。”
俞景看着她的笑脸,揽住她的腰俯身抱住她,将脸埋进少女的颈窝里,叹了一声:“很快,你就不会再受委屈了,没有人再能笑话你只是嫁给了一个庶子。”
苏闻琢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俞景会这么说。
原来在他心里,始终是怕她会受委屈的,即使他如今已经是人人夸赞的状元郎,可他还是会怕自己的出身,让苏闻琢始终落了话头在别人嘴里。
片刻后,她唇边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闭上眼睛,伸出手回抱俞景,轻轻呢喃:“嗯,我夫君是最优秀最优秀的人,这点,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俞景笑了一声,微微抬头,大手抚上她娇嫩的脸,吻住她如花的唇瓣。
原本这只是一个浅尝辄止又温柔似水的吻,只是苏闻琢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像一簇小小的火苗,一下便点燃了俞景心里的野兽。
他倏地的将苏闻琢打横抱起去了床上,床幔被放下,没多久里面便传来苏闻琢带着哭腔的喘/息,又被偶尔吹过的风给带走了。
今夜窗外的星河格外闪烁,连月光也似更加皎白,一切都恰似正好。
过了几日,俞景又去了一次喻府,喻老听了他愿意认回喻家,十分高兴,当下便让俞景改了口,俞景也没有扭捏。
他继续陪着喻老在院子里下棋,边开口说道:“祖父,俞府那边其实也不用您亲自过去,我带着娘的信过去一趟,说清楚便好了。”
俞府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俞景不想祖父过去,平白污了耳朵。
喻老却坚持:“俞府的人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我这几日也叫人查了,以前我找不到你,委屈了你,现在你要认祖归宗了,我的孙儿,我自是要亲自去俞府给你撑腰的。”
俞景无奈的笑了一下,见他坚持,也没有再劝。
只听喻老又道:“两日后我便随你一起去俞府,另外再给他们五千两银票,算是抵了这几十年你在府中的吃穿用度以及读书的银子,免得他们日后纠缠。”
俞景听后想了想,摇摇头道:“给俞家,三百两足以。”
关于这点,俞景最有发言权,喻老也就依了他,横竖是要断掉俞家日后再来纠缠的借口。
两日后,喻阁老和俞景一起去了俞府。
俞老爷一开始听着下人来报说喻阁老来拜访时,还吓了一跳,他这种小官哪里能让内阁重臣亲自来拜访?
后来下人又补了一句:“是和三少爷一起来的。”
俞老爷的脸色当下便微妙起来。
自从俞景不声不响的搬离俞府,又拿了个状元,他每每派去俞景府上的人还都被苏闻琢挡在门外,连府门都进不去,俞老爷心里就一直骂骂咧咧的。
但是他又拿俞景没办法。
说白了,他是忌惮俞景的,在俞景入仕后更加如此。
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可以说是走科举之路的士人学子的人生理想,但凡为官之人都知道,翰林院便是养才储望之所,其中出类拔萃之人,是要为日后入鸿图阁做准备的。
如今的俞景,俞老爷已经无法掌控了。
或者说,从俞景进入国子监开始,他便一步一步脱离了俞老爷的手心。
今日还有喻阁老一同前来,俞老爷自然是无法避而不见的,他只能赶紧让下人将人先迎到前厅,然后自己收拾了一番也赶紧赶过去了。
待俞老爷赶到前厅,喻阁老已经坐在那喝茶了。
俞景站在一边没有坐,见俞老爷来了,还心情颇好的笑着打了声招呼:“俞老爷,好久不见。”
俞老爷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没说话直接坐到了上首主人家的位置上。
他没理俞景,看向喻阁老,恭维道:“下官一直久仰喻阁老的大名,只是无缘得见,今日喻阁老来寒舍拜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喻阁老放下茶杯,看了俞老爷一眼,面上挂着客气的笑,但不亲近,只淡声道:“今日来俞府,是有一要事要跟俞大人说,与俞景有关。”
俞老爷听后一头雾水:“是何事?”
喻阁老来,能与俞景有什么关系……
喻阁老看了俞景一眼,朝他示意了一下:“景儿,你来跟俞大人说吧,毕竟是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俞景点点头,从怀里将信封拿出来,递给了俞老爷。
俞老爷下意识的接过信,心思还停留在刚刚喻阁老对俞景亲昵的称呼上,心里只觉得更奇怪了,俞景刚刚进入翰林院才几日,难道就得了喻阁老如此赏识了?
他打开信封,带着疑惑拿出信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脸色便越扭曲,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俞老爷不敢置信的抬起眼,指着俞景,目露骇然,“你,你竟然……”
竟然不是他的孩子!
俞景也看着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上前将他手里的信拿走,又道:“我娘的字迹,我想俞老爷应当还是认识的,这是她写给我生父的信,在父亲去世后由祖父收着。”
“我已经确定过俞景的身份,”喻阁老适时的开口,“他确实是我喻府的孩子。”
说着喻阁老又朝身后跟着过来的喻府管家看了一眼,管家会意,从怀中掏了张银票出来。
喻阁老将银票放在桌上,见俞老爷的眼睛马上就看了过来,他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道:“这些银票俞老爷可以收下,算是我喻府替俞景将这些年在俞家的花销还了,从此之后两家便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了。”
俞景也看着俞老爷似笑非笑:“银票三百两,俞老爷也不要觉得少了,这些年府中待我如何,我想俞老爷心里也有数,街坊四邻也看在眼里,俞老爷应该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吧?”
俞老爷原本听到竟然只有三百两时心里还有些不满,既然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还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要想方设法从喻府那边多捞点银子过来了。
但俞景的这句话实在威胁的意思过重了,他一时竟然不敢轻举妄动。
喻阁老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从椅子上起身,看样子是事情说完了准备告辞了。
他朝俞老爷示意了一下,而后道:“景儿刚刚说的话,希望俞老爷放在心上,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烦,还烦请俞老爷在这上头签个名。”
喻府的管家从袖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俞老爷。
上头清楚写了俞府这些年来对俞景可能的花销,以及喻府所支付的银钱,意思为,收了钱两家也就两清了。
这就是明摆着怕俞府到时候又讹上喻家。
俞老爷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虽然他刚刚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先收下三百两,到时候再想办法从喻家多捞点回来。
只是心思被人摆上明面上,就让人难堪了些。
如今这样,他只能按了手印签了名,喻府的管家便将纸又重新叠起收好了。
喻阁老点点头:“今日不早了,老夫便带着景儿先告辞了。”
俞老爷听后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将人送到了府门口,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俞景和喻阁老坐上马车,喻阁老在车上看着俞景笑道:“如今你便与俞府脱离干系了,我们喻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一会你跟我回府中入祠堂上三炷香便算认祖归宗了。”
俞景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又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祖父,至于搬府的事……”
喻阁老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不是很在意:“这事你与你夫人商议便可,我一个人在府中也习惯了,更何况再过不久致仕后你祖父我也就回老家安享晚年了,你们这些时日能常来府中看看就行。”
“嗯,多谢祖父体谅。”俞景应了一声。
他确实是想问过苏闻琢之后再做决定,毕竟早些时候才搬过家,而且苏闻琢好像很喜欢如今的宅子。
待去喻府上过香后,俞景回了府中便与苏闻琢说起了今日的事。
苏闻琢轻笑两声:“俞老爷心里大抵是要怄死了吧。”
俞景揽着她在院子里散步,闻言也笑了一下,又说起了是否搬府的问题。
苏闻琢想了想,软声道:“虽然我很喜欢现在这里,但祖父尚在京中,以前便也罢了,如今你认回喻家,我们应当要在他膝前尽孝的,要不这段时日还是住到喻府去吧?”
俞景听她这么说,将人搂的更紧了一些:“好,那我与祖父说,过几日我们便住过去,这处让阿太先守着。”
“嗯!”苏闻琢点头。
没过两日,带着几个贴身下人,俞景和苏闻琢便住到了喻府去。
喻府什么都有,除了一些衣裳他们也不需要多带什么。
喻阁老在儿子死后便一人住在府中,如今孙子能回来与自己同住,自然是高兴。
而这件事,虽然盛京城里没掀起什么大的波澜,但在一些朝中重臣和世家大族的府中,却影响不小。
庆国公府,国公夫人今日约了几位交情好的夫人一起吃茶。
后花园里,夫人们边赏秋景边聊着天。
“你们听说了么?喻老府上前几日突然多了一位公子,就是今年的状元爷,说是他已逝的儿子阴差阳错流落在外头的孩子。”
“这事我家老爷也说了,是喻老亲自确认过的,那孩子先前还只是一个庶子,如今认回了喻府,身份可是大不一样了。”
“当初苏闻琢低嫁,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如今再看看人家,啧啧……”
几位夫人都唏嘘不已,如今苏闻琢夫君的身份没了可以指摘的地方,身上还多了个状元郎的名头,变得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庆国公夫人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也跟着感叹了一句:“若不是俞景已经成亲了,以他的年纪和如今的身份,说亲的人怕是要踏破喻家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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