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同殿下所料, 恒王殿下出了西北就带着一队骑兵独自出发。”
“属下们怕被恒王察觉,不敢跟得太紧,到了江州地界人就跟丢了。”
窗外和煦的光洒在床榻上, 玉笙睁眼睛醒过来,听见外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这不算是头一回了,上次在书房也是这样。
怕跟上次一样被人察觉闹了笑话, 玉笙这回不敢动了。只是她刚转了一下身子, 外面那说话声却立马就停了下来。
惊鸿跪在地上, 抬起头来往殿下那看了一眼。上次就听惊羽说过殿下身边有人,他还不信。
他功力深厚,之前睡着了还没发现, 可人醒后,那转变的呼吸声瞬间就察觉了出来。
书案后,太子阖起的眼帘缓缓睁开。惊鸿抬眼不敢说话,只眼神往屏风后看了眼。
太子手中的折子往桌面上一摔, 手背朝外挥了挥让人出去。惊鸿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震惊, 磕头起身走了出去。
他跟随殿下这么多年, 知道殿下的习性。禀报政务的时候从未见有身侧有旁人在场, 屋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居然能让殿下不屏蔽左右。
脚步声从外间传来, 玉笙赶忙闭上眼睛。
太子一走进来就瞧见她微微颤抖的眼睫毛, 他垂眼站在床榻边笑了一声,随后才道:“醒了?”
自知道瞒不过去, 玉笙赶紧将眼睛睁开。
殿下与昨晚大为不同,今日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光芒万丈的模样。玉笙瞧了一眼之后就闭上眼睛, 偏过身子往旁边躲了躲。
昨夜她来得匆忙素着脸什么都没准备, 睡了一晚过后, 谁还知道今日这张脸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他又比自己起得早,玉笙不敢起来,将头往里缩得更偏了些。
“怎么了?”太子瞧着心情像是不错,低下头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脸颊上刮了刮。
指尖触手一片细腻,他转过来在那通红的耳朵上揉捏了一会儿。
“殿……殿下您先出去。” 玉笙红了耳朵,伸出两只手将脸埋在掌心中,往日里这时候,殿下都去上早朝去了。
她不知为何,今日殿下还在这里。
太子扬眉,看着手指下的耳尖一点一点开始红得滴血,稍一察觉便猜出为的什么。女为悦己者容,她这是害羞了。
“ 叫奴才们进来伺候你洗漱。”
他笑了笑,倒是没为难她,收回手指,朝外喊了一声,心情倒是额外的好。
奴才们在外候着,王全机灵早就派人去拿了平日里玉笙用惯的洗漱用品,素嬷嬷与冬青跟着来了,伺候完玉笙洗漱后,两人都不敢说太多的话。
这长乐宫的规矩,显然是要比旁的地方更要严谨不少,屋内只看得见来往的奴才,行走之间却规矩得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玉笙洗漱完后,出了内殿,太子坐在软塌上下棋,瞧见她进来了看了她一眼,随即才吩咐:“传膳。”
昨日殿下抱得她太紧,她半夜都没怎么睡好,哪知今日殿下不上朝,没人叫她倒是睡到这个点才起来。
玉笙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站在殿下面前,往窗外看了一眼:“还是待会儿跟殿下一块用吧。”
都这个点了,再过一会儿都要用午膳了。
低头看棋谱的头抬起,太子朝她那看了看,前方,王全都要出了门,听闻之后停了下来:“殿下?”
府中正是出事的时候,玉笙实在是不想这个时候出头,她手纠在一起,有些怯怯不安。
太子瞧见了,目光落在她那手上。
手中执着的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他才道:“直接传午膳吧。”
王全得了吩咐出去,玉笙一口气舒了下来,抬眼却瞧见前方太子殿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人跟着一顿。
还没说话,前方太子殿下便伸出手,冲着她道:“过来。”
坐在软塌上,太子才问她:“会下棋么?”
玉笙捡起棋盒里的白子,答道:“会一些。”
屋内一时风平浪静的,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的一声轻响,掩藏住两人的几分心思。
月楼中教的虽大都是伺候男人的手段,但琴棋书画却是不曾落下。外界传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在月楼中却是统统不管用。
一手举办月楼的女子叫做月娘,玉笙从未没见过人,却是听了她不少的谣言。
她说:“从月楼出去的女子,若是去的是乡绅富豪人家,起码也要会看账本,哪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管理中馈,但起码你会,不用被人当做傻子糊弄。”
“而有幸运的,能跟着达官显贵,爷跟你说官场,谈政治,你不插嘴,不妄自下议论。但跟你聊起典故来,你能知晓说的是谁,谈一句诗,你能接住下半句。”
光是靠美貌,你能靠得住几年?再来个比你更加貌美的,你便失了这优势。
有时候对付男人,美貌只是他带你回家的第一步,留不留得住男人,接下来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玉笙心思不定,不想去细想这些,却是一直感激这位叫做月娘的女子。
这些话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只怕都没听过,可无奈,这就是她的出身,也是她的家世。白子落下来,玉笙耍了个心机,直接上前送到他黑子下方。
她这一步走得胆大,前方,太子扬了扬眉,笑道:“倒学会给孤下套了?”太子毫不犹豫,便躲过了她的陷阱。
本就是下着玩,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却是没料想她棋下得当真不错,月白色的袖子撩起来,传来一股迦南香,棋子落下来他故意让了她一步:“刚说谎了,是真学过。”
玉笙仰起头:“教我们弹琴的那个先生会,课余时辰便会教我们下棋。”
太子瞧出她的小心思,笑道:“看样子你学得不错。”
玉笙得了夸奖,眼中满是得意:“那是自然,一起学的姐妹都不喜欢,最后只有我一人学了下来。后来等先生走之前,我都能赢了先生了。”
她絮絮叨叨的,一双眼睛亮晶晶,面带着小女儿家的撒娇,噘着嘴:“殿下也不夸夸我。”
往日里与殿下一块都是床榻间的那种事,要么就是去床榻,要么就是在床榻的路上。
虽然说实话,玉笙没有不喜欢,殿下看似粗暴用力,但却没让她真的疼过。
何况,这事又不是男子一人得益,除了开始头几回会疼,后面的她是不疼的……相反的,还有几分宣泄不出口的舒坦。
但……像是今日这番的温情,她与殿下还是头一遭的。
她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小脸上面满是喜悦与期待。太子心中本是不高兴的,瞧见她这副模样,罕见的鲜活。
“要怎么夸?”
棋子放下来,他往她头上瞥了一眼:“你这东珠耳坠倒是好看。”
玉笙撅着嘴,小脸微微摇了摇,指腹大的坠子在脸颊两侧晃荡着,衬得一张脸如玉一样的白。
“好看么?”她双手撑在矮桌上,脸凑了上前,几乎是送到他手边,一双眼睛忐忑却又期待地问他:“只有珍珠耳坠子好看?”
前方,太子的眉眼往上扬了扬,他将手中余下的棋子扔回棋盒中,起身淡淡道:“人也好看。”
玉笙那张脸生得是的确漂亮。雪白细腻的东珠戴在她耳坠上,都比她要逊色三分。
巴掌大的脸上我见犹怜,此时得了夸奖,捂着唇面上止不住的乐,眼中弯成一弯月牙,满是鲜活。太子起身,将落在她簪子上的眼神挪开,若是记得不错,这东珠是他让内务府送去太子妃那儿的。
只是如今,倒是被太子妃毫不犹豫转手便送给了她。
手往玉笙脸上怜惜地逗了逗,牵着她的手起身:“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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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宫
太子妃今日一早来侍疾,人却坐了大半天的板凳。
茶水都喝了十来杯了,皇后娘娘却还是不让她进去。坐了一下午,她面色有些白,如今是咬着牙硬生生撑着。
丁香瞧着心疼,将她背后的软垫挪了挪:“主子,要不就去求求皇后娘娘?”
太子妃闭上眼睛,摇头:“没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倒也不算是意外,她向来规矩,腰杆挺得笔直却也不愿意松懈下来一分,硬挺着一上午,腰早就僵了。
直到皇后身侧的秦嬷嬷便走了出来:“太子妃,皇后娘娘让您进去。”硬坐了一上午,起身的时候腰还是直的。
太子妃挺直了腰杆进了进去,刚到内殿头还没抬起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跪下。”
太子妃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原地。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秦嬷嬷站在皇后下首,最上面的人身着凤袍,头戴着金玉凤冠。屋内金玉满堂奢华富贵,却掩盖不住她的雍容华贵。
皇后娘娘垂下眼睛,一张脸精致漂亮,宫里的女人保养得都得当,瞧不出具体的年岁来,只有眼角的细微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
此时眉眼微微拧着,那张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病态:“可知自己犯了何错?”皇后娘娘坐在椅子上,浑身华贵,气质斐然。
“儿臣知晓。”
太子妃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起。
“你怎么变得这番沉不住气了?”皇后那张脸仰起,仔细一瞧那妆容下面依旧全是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瞧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温柔至极的美人。
光看轮廓与五官,与太子妃是极为地相识的。
此时哪怕训斥,都是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子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冰冷得让人听不出来温度:“你分明知晓周承徽是谁的人,还去动,静好,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昨日若不是本宫装病留了太子一日,又替你挡了刘进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在这?”
“周承徽自个不长眼,动了我的东西。”太子妃直起头,腰杆依旧是挺得笔直:“再说,刘公公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阉人,我为何不敢。”
皇后娘娘眉心立马拧了起来,那张脸上满满的都是失望,怒声呵斥:“你何时变得这番愚蠢了?”
刘进忠是殿下身侧的人,他说的话又谁直到是不是陛下的意思?皇后抬手揉了揉脑袋,一脸的无力。
“本宫以为罚你坐了一上午你该当有觉悟,却没料想你依旧还是执迷不醒。”
手对着桌面上拍了拍:“你当真以为太子妃只能是你不成?”
地上,太子妃瞬间仰起头:“姑母。”她眼睛一瞬间瞪大,惊得头上的簪子微微晃荡。
“我们陆家没你这么蠢的。”皇后捧着茶盏,低头喝了一口。
“下个月选秀女,陛下要给恒王殿下选王妃,你若是当这太子妃当得不甘愿,本宫也可以换个人来替你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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