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别气了, 周承徽也不知晓。”
请安不过一会儿,太子妃就让众人散了,她借口要回去更衣, 可一走出大家的视线,她面色就瞬间就沉了下来。
太子妃许久没发火, 吓得宫女们跪在地上,呼吸声儿都不敢喘大了。
“蠢笨如猪。”宫女们上前给她去解头上的簪子,手还没碰到,太子妃就自个儿拔下来,将那簪子拍在桌面上。
宫女吓得手开始哆嗦。
丁香叹了口气, 眼神示意那宫女出去,走上前:“周承徽是蠢,但她这种人蠢笨也有蠢笨的好处, 您说是不是?”
周承徽入府虽然有三年, 但之前的事她是半点不知情的。
或者说, 她没有那个资格知道。
太子妃的祖父为当朝前首辅,父亲为承恩候,母亲是清平郡主, 她自打生下来就千娇百宠, 是京城中真正的高门贵女。
而周承徽……
丁香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周承微的家世有些难以启齿,外人只知晓她父亲只是京外的五品官,实则周承微有个外人不知道的关系。
陛下身侧的太监总管, 是周承徽的干亲。
当今陛下颇为沉迷仙术、道术, 而那太监生得好, 嘴又圆滑, 周承徽本只是个五品官的女儿, 后却不知怎的跟那太监攀上了关系。
这事许是难以启齿,或许是特意被人警告过。周承徽再是霸道跋扈,也从未将这层关系对外说过。
何况,这陛下身侧亲近的太监总管,又有谁知道是不是陛下授意的呢?
太子妃显然也是想到了这茬,面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她生的是当真的温柔,平日里瞧着也是极少发火的,只面色再难看,却依旧还是一点一点地忍了下来。
“重新替本宫梳妆吧。”
仰起下巴,太子妃目视着前方。
丁香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殿下如今在朝中,周承徽的生辰,太子妃起码也要露个面,不然有心人知道,背地里嚼舌根说太子妃不大度,见不得周承徽好。
何况,这东宫哪里有不透风的墙?都是在这紫禁城里,风吹得一举一动,陛下那儿,皇后娘娘那儿都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见主子想通,她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丁香赶紧往往内殿,去给主子重新拿衣裳了。
只她前脚刚走,后脚院子里的宫女就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丁香头也没来得及回,眉心立马拧起就开始训斥:“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
那宫女跪在地上,抬起头,吓得一张脸色都白了。
“主……主子。”梳妆台面前,太子妃正对着铜镜拔发簪,赤金的凤凰簪子插在两侧,下坠的宝石灼灼生辉。
她掀开眼帘看过去,那宫女面色白得如一张纸。
跪在地上哆嗦着道:“牡……牡丹花……”拿着簪子的手一顿,太子妃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宫女将手中的花盆捧上头顶,刚清早起来还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如今却被人连杆折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叶子。
余下的话一字一句压根是从嘴巴里挤出来的 。
“牡丹花被人摘了。”
****
长亭殿内,戏班子已经开了嗓。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正是周承徽心心念念的那场戏。这戏她之前听过,是当时赵良娣心情不好,殿下叫来给赵良娣唱着解闷儿的。
犹记自己当时才刚入东宫,只能坐在最下面巴巴地看着头也不敢抬。
如今……周承徽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地敲打着,随着戏台子上跟着哼了几句,如今她也是坐在主位,受着旁人巴结得那位了。
周承徽头微微扬起,听着身后时不时的声响。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牡丹?”
“可当真是稀罕,牡丹可乃是花中之王,衬得周良媛是格外的娇艳。”
周承徽头一侧,下巴扬起,阳光下她发髻上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开得正是娇艳动人。随着她的头微微一动,似乎隐约还能闻得到那丝丝清香。
抬手压了压头发,周承徽满意极了,掀开眼帘对着身后的汪昭训那施舍的瞧了一眼。
“这回你倒是放聪慧了些。”
汪昭训立马站起来,一张粉嫩的脸上俏生生儿地带着几分喜悦:“今日娘娘双喜临门,妾身做的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只要娘娘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马屁一拍,周承徽心中越发舒坦。
对着戏台子上叫了声好,汪昭训也算是得了脸,坐下来的时候忍不住的扭头对身侧的玉笙那儿感激地看了眼:
“还是你会想法子。”
饶是汪昭训不想承认,但这位玉昭训的确是比她聪慧,身段长相令人羡慕,关键是头脑也聪慧,不过是随口一言,没想到周承徽还当真是喜欢。
“汪姐姐说的什么?玉笙怎么听不懂?”
玉笙捧起茶盏笑了笑,掀开盖子低头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花是姐姐摘的,玉笙可不敢邀功。”
她没想到这位汪昭训会办得这样利索,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那花就戴在了周承徽的头上。
汪昭训的面上笑得越发的真诚了两分,刚刚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给周承徽献花,怕的就是这位玉昭训要抢自己功劳。
没想到她还挺上道。
“你放心,日后有机会我会在娘娘面前替你求情的 。”
玉笙抬起眼,真心实意地对着汪昭训笑了笑:“多谢汪姐姐。”
若是你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撇过头,玉笙重新往前方看去,戏台子正下方,周承徽的背影就坐在那儿,发髻上的牡丹花美得令人惊艳。
她这是在赌。
周承徽对她来说,已经不算是个简单的对手了,她既不想服软,更不想与汪昭训,刘奉仪一样去奉承巴结。
既然这样,周承徽过得越好,对她而言就越是不利。
敌人的不利,对她而言就是机会。她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周承徽踩在地上,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只是……垂下眼帘,玉笙捧着手中早已凉了的茶水。
就是不知,这牡丹花对太子妃而言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值不值得与周承徽撕破脸。若是……她喝了口凉了的茶水,心中有些期待。
若是直接不让周承徽晋升,就好了。
***
周承徽今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时之间也没注意时辰。
等戏台子上麻姑拜寿都唱了两遍了,太子妃还是没来。
周承徽面色开始不好看了,赶紧打发人去请,背地里心却在嘀咕着:“太子妃事怎么这么多?”宫女出去多久,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太子妃。
所有人连忙站起,弯下膝盖行礼。
周承徽看着由远到近的人,故意落下半拍,等太子妃的身影走到面前她才姗姗起身:“嫔妾叩见太子妃娘娘。”
老远的太子妃就瞧见周承徽头上那朵牡丹花。
大红色,她精心饲养了三个月的,今日一早花才刚开。牙齿都要咬碎了,她才忍住自己没一巴掌往那张脸上甩下去。
她哪里来的胆子,拿了她的东西,还敢在她面前造次?
“周妹妹头上这朵牡丹开的倒是不错。” 太子妃一开口,面上的笑意越发温和,唯独扶着她的丁香,手哆嗦了片刻。
主子越是心平气和,她越是害怕。没人比她更清楚,这花对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多谢娘娘夸奖。”周承徽面上越发娇艳动人,抬手压了压发簪,那朵盛开的牡丹花在她头上绽放得越发动人。
“是汪昭训想法子弄来的,她一向机灵。”
汪昭训被点名,略微有些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心思向来玲珑,何况这花又是从太子妃院子里摘的。
当时只想着不过是朵花,跟路边的野草似的没多大在意,可如今瞧了太子妃却是难得地慌张起来。
“是你摘的?”太子妃的眼神落在汪昭训的手上,过了会:“你倒是会挑。”
分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不知是不是她做贼心虚,汪昭训听了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
太子妃将落在她双手上的眼神挪开,戏台子上麻姑拜寿依旧在唱着。戏也唱得差不多了,马上就等着开宴。
自打进来之后,太子妃就坐着看戏。
周承徽如今的心思都在开宴上,待会她要去换朝服,殿下也不知会不会赶到,换了朝服,再行礼扣安,她从今往后就是良媛了。
面前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戏也没了吸引力,周承徽有些坐立不安。
“时辰差不多了,该开宴了。”太子妃后脑勺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扭过头对着周承徽笑了笑。
周承徽松了一口气,笑着站起来:“那妾身先去偏房更衣了 。”她站起来,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外走,还没两步身后太子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刚内务府的小太监过来禀告,说是不小心跑出几条野狗,正往长亭殿这边跑过来。”太子妃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妹妹要当心些才是。”
“多谢太子妃。”周承徽行了礼,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什么野狗,这东宫之中怎么会有野狗?太子妃就是大惊小怪。抬起下巴,周承徽心情颇好地下去了。
玉笙坐在后方,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眼周承徽的背影。
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唱得好,声音再大些。”
前方,太子妃仰起头,对着戏台子上吩咐,没一会儿,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敲锣打鼓响越发大了。
不知何时,偏房中开始传来惨叫声与狗叫声,随着越来越大的唱戏声隐约地又叫人听不清。
惨叫声开始激烈,敲锣打鼓响就越大,戏台子上唱着喜乐,遮掩住了那悲痛欲绝的哭喊。一屋子的人都有些疑惑,却没人敢站出来。
直到一曲麻姑拜寿唱完,不知何时偏房中才跑出个浑身是血的人来。
“救……救命。”周承徽的贴身宫女浑身狼狈,衣裳被扯得破碎:“偏房有……有狗。”
太子妃垂下眼睛看过去,那宫女浑身颤抖着哆嗦着,身上全是血迹,说完这句话立马就晕了。
“什么狗?这里哪里来的狗?”纯良媛用帕子压了压唇,面上皮笑肉不笑。
而李良媛却是害怕得身子缩了缩,不敢往地上看。
戏台子上一停,狗叫声听得越发清楚,无人敢过去,只派了侍卫们上前查看。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扯与狗叫声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屋子里一时无人说话,直到丁香走上来,冲着众人弯了弯膝盖,道:“各位小主还是不要过去看了,野狗闯入偏房,如今已经被制止。”
“只是可惜的是,周承徽脸被抓花了,身上还被活生生的扯下一块肉来,而汪昭训,一双手被狗咬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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