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宋辽金的兴亡

第一节 太平军

五口通商以后,清朝的纸老虎,给人家都看穿了。从秦汉以后,中国历史上,有一公例:“承平了数十百年,生齿渐渐地繁起来;一部分人的生活,渐渐地奢侈起来;那贫富也就渐渐地不均起来,这种现象,一天甚似一天就要酿成大乱为止。大乱过后,可以平定数十百年,往后就又是如此了。”(这是由于生产方法和生产社会的组织,始终没有变更的缘故)清朝从乾隆以后,恰好到这时代了。虽然有川楚教民……乱事,社会的心理,还没有厌乱。借宗教煽诱愚俗,也是历代都有的。从西人东渐以后,黄河、长江两流域,都还没大受他的影响。独广东和西洋人接触最早,受他的影响最多。兼且上层社会中人,和固有的文化,关系较深,受外教的影响较难,下层社会却较容易。合此种种,就造成了洪杨的乱事了。

洪秀全,花县人。和同县冯云山,都师事广东朱九涛。九涛死后,秀全别创一教,谓之“上帝教”。以耶和华为天父,基督为天兄,自己则为基督的兄弟。说像基督教,又不像基督教,殊属不值一笑(其教会称三合会)。公元1836年,秀全和云山,到广西去布教,就和桂平杨秀清、韦昌辉,武宣萧朝贵,贵县石达开、秦日纲等相结识。公元1847年、1848两年,广东、广西大饥。群盗蜂起,百姓都结团练自卫。久之,渐和上帝教中人龃龉,互相仇杀(凡团练,都是比较有身家的。上帝教中人,都是贫民)。公元1850年六月,秀全等乘机起事于桂平县的金田村。

这时候,文宗初立。派固原提督向荣,云南提督张必禄去打他,都无功。必禄旋病死。公元1851年八月,秀全陷永安。立国号曰太平天国,自称天王(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为东、西、南、北四王。石达开为翼王)。九月,向荣围之,不克。1852年二月,秀全突围走阳朔,围桂林。四月,北陷全州。浮湘江入湖南。江忠源以乡勇扼之,秀全等舍舟登陆,攻陷江华、永明、嘉禾、蓝山诸县。萧朝贵独率一军,取道安仁、攸县、醴陵,北犯长沙,为官军所杀。秀全闻之,悉众而北。攻长沙,不克。旋北陷岳州,掠船渡江。十一月,陷汉阳。十二月,陷武昌。公元1853年正月,弃武昌,沿江而下。连陷九江、安庆、太平、芜湖。二月,遂陷江宁。

秀全北出的时候,向荣也跟着北来,扎营于江宁城东,是为江南大营。琦善又带着直隶、陕西、黑龙江的兵,进扎扬州,是为江北大营。洪秀全看了,若无其事。派林凤翔出安徽,陷凤阳,由归德攻开封,陷怀庆,西北入山西,又回到直隶(后来这支兵,被僧格林沁打败。逼到独流镇,灭掉)。胡以晃、赖汉英溯江而上,再陷安庆、九江、武昌、汉阳,并南下岳州、湘阴。这时候,曾国藩以侍郎丁忧在籍,创办团练,又听了江忠源、郭嵩焘的话,在衡州练起水师。公元1854年正月,出兵打破洪杨的兵。七月,湖南肃清。八月,会湖北兵克武昌,遂复汉阳,进攻九江。洪杨军分兵出上流,再陷武昌以牵制之。国藩分兵围九江,自赴南昌,筹划战守。这时候,江西州县,几全为洪杨军所占。国藩孤居南昌,一筹莫展。江南大营,又以公元1856年六月,为洪杨军打破(向荣退守丹阳病死),洪杨军势大振。

这一年十一月,官文、胡林翼攻破武昌。从洪杨军起,武昌三陷,汉阳四陷。这时候,胡林翼竭力经营,才屹为重镇。向荣死后,和春代将,用荣旧部张国梁,尽力搏战。公元1857年十一月,克镇江、瓜洲。1857年三月,就逼近江宁扎营。而秀全从起事之后,把大事付托杨秀清,秀清渐渐地专起权来。秀全与韦昌辉同谋,杀之。旋又杀昌辉。石达开不自安,独领一军西上,不再回江宁。太平军的军势,就渐渐地衰弱了。

公元1858年春夏间,太平军只据得江宁、安庆,做个犄角之势。于是官文、胡林翼,会筹进取。叫陆军攻皖北,水军攻安庆,想两道并进,会攻江宁。谁想十月里,李续宾进攻皖北,和陈玉成战于三河,大败。续宾死了,攻安庆的都兴阿,也只得撤围而退。于是陈玉成攻破扬州(太平军中,杨秀清死后,李秀成是个后起之秀,居中调度)。先分兵攻闽、浙,以分官军的兵力。公元1859年三月,并力攻破江南大营。苏、松、常、太皆陷(和春、张国梁,先后都死)。于是官军进取之势,又一顿挫。

诏以曾国藩为两江总督。时国藩方围安庆,以兵事属其弟国荃,自己驻兵祁门,太平军围而攻之,形势甚为紧急。公元1861年十一月,胡林翼命曾国荃攻破安庆,官军的形势,才复有转机。于是曾国藩分兵:命左宗棠、鲍超肃清江西,多隆阿攻安庆以北,曾国荃平定沿江要隘。公元1862年(穆宗同治元年),多隆阿陷庐州,陈玉成走死。五月,曾国荃以兵二万,深入围金陵(彭玉麟带着长江水师,做他的后援)。李秀成见事急,南攻杭州,以图牵制。国藩乃荐左宗棠巡抚浙江,沈葆桢巡抚江西,带李鸿章自往淮、徐募兵,以攻苏、松。八月,江宁大疫,曾国荃的兵,罹病的很多。李秀成等猛攻之,一连四十六日,竟不能破。于是官军的气焰益张,太平军无可挽回了。1863年四月,国藩攻破雨花台、九袱州。十月,城外要隘略尽。李秀成入城死守。公元1864年三月,诸军遂合围。六月,城破。洪秀全先已服毒而死。秀全的儿子福瑱,逃到江西,为官军所执。其石达开一股,从和洪秀全分离后,从江西入湖南,又入广西,攻击湖广交界。公元1861年,入四川。1862年,为总督骆秉章所擒。其余太平军的余党,有分扰各处的,也旋即平定。

太平军初起时,以区区岭南的穷民,乘间北出,不一年而攻取江宁,震动全国;后来兵锋所至,几及了一十六省(除陕甘二省),攻破了六百多城,其中不可谓无才。他初起的时候,发布“奉天讨胡”的檄文,也总应当得几分汉人的同情。又这时候,外人方厌恶满洲政府的顽固,对于太平军,也颇有表同情的。太平军要想成功,实在不是没有机会。但是当时民族的自觉,势力颇小。而君臣之义,却颇有势力(曾国藩生平,带这种色彩,颇为浓厚。他所作《陈岱云妻墓志铭》说:“民各有天惟所治,焘我以生托其下,子道臣道妻道也,以义擎天譬广厦,其柱苟颓无完瓦。”正是这种思想的表现。大概他们看了这种阶级社会里头的道德,是维持社会所必需。当时的人的思想,自只如此。后来的人,抱民族主义的,说他为什么要做满洲的奴隶?已经可笑了。抱政治思想的,又说他为什么不把满洲政府推翻,好把政治彻底改良?这更陷于时代错误。推翻王室,改良政治,这件事,在大家都抱着君主思想的时代,谈何容易办到。况且曾国藩等,何尝知道彻底改良政治来。以练兵造船……为自强,正是这班中兴名将的政策)。太平天国的政治,都带有西教的色彩,尤易为一般人所疾视。而且他初起兵时,军纪严肃,军中的重要人物,也都是朝气。后来始起诸王,互相屠戮。洪秀全也渐渐荒淫,一切军事政事,都出于他的兄弟仁发、仁达之手,日益**。奸淫抢掠的事情,也一天天多了,自然人民就反对他。这是太平军所以失败的原因。

第二节 捻军

捻军是山东游民,相集为捻,并没有什么大略。然而他的行兵,很为飘忽。当时没闹成流寇,也算是侥幸的。“捻”字的名称,不知其起源。其聚起事,也起于咸丰初年。公元1853年,洪秀全既据江宁,捻军乘机,也占据宿州、寿州、蒙县等地,横行于山东、河南、安徽之间。官军屡为所败。公元1860年,英法联军入北京,官军防守稍疏,捻军又乘机出济宁,大掠山东。诏僧格林沁攻之,僧格林沁攻破雉河集,杀其头领张洛行。有一个凤台生员,名唤苗沛霖,占据寿州。同太平军和捻军,都暗中交通,亦为僧格林沁所击斩,捻势少衰。然而其党既多,朝廷方注意太平军,又没有多大的兵力,终不能一举平定他。

公元1864年,太平军的首领陈得才,北入河南,和捻军相合,于是捻势复盛。张宗禹(张洛行的侄儿子)、任柱、牛洛江、陈大喜等,各拥众数万,出没河南、安徽间。旋大举入湖北。襄阳、随州、京山、德安、应山、黄州、蕲州,都遭兵祸。江宁既破,太平军余党,又与捻合。其势愈甚。朝廷仍派僧格林沁去打他。公元1865年四月,在雷州败死。诏以曾国藩总督直隶、山东、河南军务(李鸿章做两江总督,替他筹划饷械)。国藩知道捻军多马,步军不能和他驰逐的。又知他一味追剿,势必成为流寇。于是练马队,设黄河水师。又创“圈制”之法,用重兵扼守徐州、临淮、济宁、周家口。筑长堤以扼运河。捻军来扑,大败。于是分为两股:张宗禹等一股入陕西,是为西捻。赖文光等入山东,谓之东捻。公元1866年,国藩回两江总督任,李鸿章替他剿捻。又命左宗棠办理陕甘军务。鸿章仍守国藩成法,严防运河。把东捻逼到海州,打平,西捻初据渭北,左宗棠扼渭水拒之。捻从延、绥渡河,南窜山西。陷卫辉,入直隶。宗棠带兵追剿,李鸿章也渡河来会。捻军用马队到处冲突,官军不能合围。又行坚壁清野之法,叫各处的百姓,都筑寨自守。公元1868年五月,才把他逼到运河马颊河之间,打平。

第三节 回事

太平军和捻军之乱,可谓遍及十八行省了,却不料回民起事于西北隅,其牵动更大。

回族的杂居秦陇,是从唐朝时候起的,到元朝而更盛。汉族的同化力虽大,而回民所信的宗教,是深闭固拒的,一时也拿他无可如何(汉回的隔阂,民族上的关系小,宗教上的关系大)。因宗教不同故,感情不甚浃洽,往往至于争斗。以民风论,则回强而汉弱。而在政治上,则官吏往往“袒汉抑回”。回人积怨深了,遇有机会就要爆发。官吏怕闹出大事来,又只管糊涂敷衍;名为招抚,实则为其所挟制。于是回民又怨恨官吏,又看不起他们,遇事就更易于爆发。

咸丰末年,陕西因设防之故,多募回勇。公元1862年,捻军入陕西。回勇溃散,有劫掠汉民者。汉民集众抵御,杀掉两个回勇,回民就集众,声言复仇。刚刚有云南的叛回,逃到陕西来。就鼓动当地回民反抗,骚扰汉民村镇。甘回白彦虎等,乘机占据灵州的金积堡。川人蓝大顺,又从四川逃到陕西,与陕回联合。朝命多隆阿往讨,把蓝大顺打死。而多隆阿也身受重伤,死在营里。左宗棠督办陕甘军务,又因追剿捻军,顾不到陕西。陕回声势遂益盛。公元1868年,捻军既平,宗棠乃回军陕西。这时候,延、榆、绥各属,游勇散卒,到处骚扰,都和甘回相联合。白彦虎驻扎宁州属下的董志原,四出攻打。宗棠先把陕西肃清。公元1869年,分兵三支:一支从定边攻宁夏、灵州,一支从宁州攻环庆,一支从宝鸡攻秦州,自帅大军,进攻平凉。公元1871年七月,黄河以东,次第平定。公元1873年九月,河西亦平,白彦虎逃出关。当陕回反抗时,派人四出鼓动。于是回酋妥得磷,就起兵占据乌鲁木齐,自称清真王。汉民徐学功,也起兵和他对抗,把他打败。而和卓木的子孙又来。

张格尔死后,遗族仍在敖罕,已见第六章第六节。回事既起,张格尔的儿子和卓布苏格,乘机借了敖罕的兵,入据喀什噶尔。公元1867年,其将阿古柏废而代之,尽有南路八城。妥得磷死后,阿古柏复尽取其地。徐学功抵敌不住,只得请求内附。于是阿古柏定都阿克苏。一面托徐学功介绍,向清朝求封册。一面又通使英、俄,求其承认。俄人竟和他订结通商条约,英国的印度总督,也派人前往聘问。英公使又代他向清朝求册封。天山南北路,简直不像中国的了。当时朝议,以阿古柏声势浩大,而用兵繁费,也有主张弃天山南路的。左宗棠坚持不可。公元1875年(德宗光绪元年)三月,以左宗棠督办新疆军务。1876年三月,宗棠进据巴里坤、哈密,以通饷道。六月,克乌鲁木齐,平定北路。公元1877年,克辟展、吐鲁番,扼南路之吭——阿古柏,本是个敖罕的将,和俄人拒敌,很为有名的。这时候,天山南路既不能保,而敖罕又于前一年为俄罗斯所灭,弄得无家可归,就服毒而死。儿子伯克胡里和白彦虎退守喀什噶尔。宗棠再进兵,二人皆弃城奔俄。天山南路亦平。

云南回民,起事于公元1855年。亦因汉回之积不相能,因细故而激变。这时候,中原多故,朝廷不暇顾及西南;而云南兵又出平贵州之苗。回众一时纷纷而起,遂至不能平定。其中著名的回酋,要推占据大理的杜文秀、曲靖的马连升为最。又有马德升,盘踞省城之中。内结各营将校,外结黔西苗民,巡抚徐之铭,为其所挟制。之铭不得已,反挟回人以自重,朝廷也无可如何他。公元1863年,朝廷派潘铎署理总督,为回兵所害。这时候,滇局几于不可收拾。后来代理布政使岑毓英,看破回酋马如龙,知道他和其余诸回酋,是不和的(先是杜文秀起兵时,专靠回教徒马先,替他主持军谋。后来文秀又和马先不和。公元1859年,文秀叫马先带兵去攻击省城,马先就投降官军。这时候,云贵总督是张亮基,受了他的降,又用他的族人马如龙做总兵)。一意抚慰他,和他协力。先定省城,次克曲靖,斩马连升。公元1872年,进攻大理,杜文秀服毒自杀。1860年,才算把云南打定。

这一次的回事,蔓延的区域极广,声势也很浩大。虽然幸而平定,而因此引起俄法的交涉,就弄出无限的纠葛。其事都详见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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