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在足够神策军抵达辽州城。

在距离辽州城不到百丈的位置停下，程易驻足望去，就见辽州城果然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不仅城门口一切如常，人来人往毫无异常，甚至城内也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大人，这辽州城果然不大正常。”

黎锋打马去到程易身边，蹙眉说道。

程易沉默看着远处，未置一词。

片刻后，程易忽然嘴角一挑，而后便点了长孙冲与程处嗣，一道往辽州城去了，至于剩下的人，则全部留在原地待命。

当初金长道在长安城为官时，能算得上是偶有往来的，也就只有长孙无忌与程咬金了。

不过，长孙无忌到底惯于工于心计，他与金长道虽然也算彼此欣赏，可到底还是无法做到深交。

而程咬金就不同了，他这人一向大大咧咧，与人相交也从不看对方身份、地位，只要脾气秉性对了他的胃口，便是街上的叫花子，都能叫他处成拜把子兄弟。

程易此番带上长孙冲与程处嗣，为得便是能够更快与金长道熟络起来。

他虽然心系辽州城的情况，却也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若金长道当真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的话，他也不会真的要了对方性命。

还未走到城门口，程易就见原本与来往百姓说说笑笑的城门士兵，忽然变得一脸警惕起来。

“你们是何人？”

士兵拦下三人，上前盘问道。

程易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那士兵面前，说道：“我是神策军程易，这两个都是金刺史旧友的儿子。”

与其说了假话，叫旁人心上怀疑，倒不如一开始便亮明身份，让对方不敢在明面上做出什么事情。

果然，程易话音才落，那方才还警惕看着他们的士兵，就忽然变了脸色。

程易却仍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像是并没有看到这些士兵的前后两副面孔。

“不知程大将军大驾光临！快请！”

士兵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躬着身子将程易三人迎入了城中。

从方才还未入城，到现在漫步在城中街道上，程易心中的疑窦也愈发浓重起来。

自程易与长孙冲、程处嗣入城以来，沿街那些看上去好似正在忙碌的百姓，便不住的自以为隐秘地打量起了三人。

其实，程易在其他其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被人围观过。

可是这种既隐秘又带着防备的眼神，却不该是大唐百姓在见到他时，应该出现的眼神。

这辽州城，果然处处都透露着一丝诡异气氛。

还未再多在街上转转，程易就看到了正急匆匆朝他跑来的金长道。

或许是因为跑得太过着急，金长道直到站在程易面前的时候，还在大口喘着粗气。

“程、程大将军远道而来，下官、下官实在有失远迎。”

金长道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

看着金长道这副样子，程易心中无奈叹气，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金长道确实对进来大唐、高句丽还有倭国之间的龃龉一概不知。

“也怪我，没能事先知会金刺史。”

程易说道。

金长道一边忙不迭摆手，一边尽快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程大将军这是哪儿的话。”

看一眼还在不停擦额上汗珠的金长道，程易弯了弯嘴角，旋即便在金长道的盛情邀请之下，去往了刺史府。

程易的突然到来，让整个辽州城除了金长道之外的人，瞬间都绷紧了头皮。

在一番商议之后，城中两个士兵带着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奔往了高句丽。

于是，在其他人都兵荒马乱的时候，程易已经优哉游哉跟着金长道进了刺史府。

一路走来，程易始终没有停止暗中打量路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他甚至不需要如何审视，就已经发现这满街的人，确实与普通百姓不大一样，他们甚至没有如何费心装扮，有些人甚至还穿着高句丽的衣裳。

进到刺史府之后，程易一眼就看出来，无论是刺史府管家，还是府中那些下人，恐怕都是高句丽王安排来的。

“这两位就是长孙公子与程公子吗？”

在前厅坐下后，金长道又打量了一番长孙冲与程处嗣。

程易示意两人上前一步，表情温和道：“他们二人是当初神策军成立之初，便都加入进来了。”

金长道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片刻，而后不由感慨万千。

“程大将军不愧是少年将才，就连身边的人都如此出类拔萃。”

程易不置可否地笑笑。

长孙冲与程处嗣心中清楚，程易今日带着他们入城，不过也只是让他们露个面，便也未曾多言，只安静站在一旁。

“金刺史，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程易做出一副纠结的模样。

金长道疑惑看向程易，抬了下手说道：“大将军但问无妨。”

程易点点头，紧接着便眉头紧蹙道：“不知金刺史知不知道，近一个月以来，高句丽已经对营州城发动了6次攻城。”

他这话音刚一落，金长道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会？”

此事若是旁人说出来的话，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可此时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程易，叫他不愿相信也只得相信。

“还有一事，”程易认真观察着金长道的表情，继续道：“营州城的守城说，营州刺史曾给金刺史送过几次求援信，却无一例外都未得到回信。”

随着这些话被说出口，金长道的眼睛也越等越大了。

他实在太过震惊了，毕竟上次他与高句丽王通信的时候，对方还曾答应过他，绝不会对大唐用兵。

谁知、谁是……

“前些日子，营州刺史在高句丽大军的第五次攻城中，以身殉国了，营州城的守城士兵也已经只剩下了寥寥数十人，城中百姓更是日日夜夜胆战心惊。”

程易的声音并无多少起伏。

可就因为他说得这样平淡，才更加令金长道惊怒交加。

“原本，我前几日就想着来辽州，谁知刚准备动身，就又有高句丽人杀去了营州城，这才又耽搁了几天。”

听完程易所说的这些，金长道的一张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一双拢在袖子的手，早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紧握成拳，掌心甚至被指甲轧出了几道刺目的血痕。

“营州张刺史……以身殉国了？”

金长道声音发颤地问道。

程易深深叹气，看着金长道点了下头。

金长道猛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就因为他出身不祥，官场中大多数人都对他退避三舍，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原本在长安城又大好前途的他，到底还是向李渊请旨来了辽州城。

虽然之前与长孙无忌和程咬金也还算聊得来，可对于金长道来说，最让他看重的好友，也唯有营州城的张刺史一人尔。

金长道心中一时悲愤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