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老人满头白发，脸上有明显的皱纹，他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杖，脊背也不像年轻人那样直。

他目光锐利，看着面前之人的时候，好像是在盯着拆吞入腹的猎物。

看到老人，程易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将沈子和护在了身后。

见状，原本表情阴沉的老人，忽地露出了个笑容。

只一瞬间，原本的阴沉便已经消失无踪。

“圣鸣王果然……”

说话间，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被程易挡了半边身体的沈子和身上。

“爱兵如子啊。”

老人这句话似是夸赞，又似是讥讽。

而后，他的视线，又缓缓的从沈子和身上，挪到了程易那里。

他的目光很是专注。

那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一个不速之客，倒不如说是像在看一件商品。

一件完美的，足以卖出天价的商品。

对于老人的眼神，程易觉得非常不舒服。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见一个人的第一面起，就对对方产生了。

发自心底的厌恶。

“忘记了，”老人盯着程易看了半晌，才又开口：“老人姓元，单名一个惑字，疑惑的惑。”

元惑？

程易紧拧着眉头，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不。

应该说，这个人从头到脚，处处都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气息。

“你就是……”程易上下扫了眼元惑：“李建成口中的那个父亲？”

元惑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他微微眯起眼睛。

在程易的注视下，坦然的点了下头。

“不错，正是老夫。”

听到这话，程易看了眼元惑的表情，才又道：“那真是抱歉了，李建成死了。”

元惑挑了挑眉，片刻后却又笑了。

“没用的废物而已，死就死了。”

还真是够无情啊。

程易心想。

难为李建成到死，还都记着他的好，想为他做些什么。

结果到头来，在他的心中。

李建成就只是个没用的废物而已。

看着程易不断变化的眼神，元惑收起脸上的笑容，只这一下，他整个人就忽然变得阴鸷了起来。

“你今日前来，应该不是只为了你这个手下吧？”

元惑忽然问了一句。

程易面无表情看着他：“自然不是。”

“既然如此，不妨与老夫说说话？”

元惑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可等了一会儿后，却发现程易始终没有动作。

不仅没有动作，他甚至还在程易的脸上，窥见了一丝不屑。

元惑心中浮起些许怒意，面上却丝毫未显。

“我想，你还是没有搞清楚，我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程易开口道。

“愿闻其详。”

“我，是来杀你的。”

程易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明了。

他这话一出，元惑还没有什么反应，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却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竖子安敢！”

“老子看你就是在找死！”

“狂妄！”

“……”

程易森冷的目光，从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虽然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脸。

可在这几个人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程易便已经认出了他们。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将他绑来这里的人吗？

程易心里数了数。

还行，一个都没少。

“住嘴！”

然而，那些人的咒骂，没能激怒程易，却叫元惑动了怒。

他稍稍抬起些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

随着来的，是他身上爆发出的澎湃戾气。

见状，那几个原本还想继续咒骂的人，纷纷偃旗息鼓，再不敢吭声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那充满怨毒的眼睛，也仍旧牢牢盯着程易。

程易却不痛不痒。

在他看来，那些视线，与带着其他情绪的，并没有半点区别。

“圣鸣王当真如此狠心？”

似是不懂程易的所作所为，元惑满脸不解的问道。

程易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个人果真奇怪。

“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程易忽然对元惑起了些好奇心，便张口问了一句。

“这大唐江山，如今能固若金汤，全是你的功劳，可那李世民不仅不将皇位拱手相让，甚至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这样的人，才该死。”

元惑的嗓音有些沙哑，语调却十分阴狠。

程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自己面前这老家伙，怕是有什么大病。

“皇位本是你唾手可得的东西，若非李世民从中作梗，你又怎会沦落至此？”

元惑又问道。

对于他这种贪婪而野心勃勃的人来说，程易的无欲无求、淡泊名利，自然不符合他的认识。

所以，他单方面的，将所有事情，都怪罪到了李世民的身上。

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李世民嫉妒贤能，打压程易。

才使得，原本足够登基称帝的程易，至今仍旧还只是区区一个王爷。

“沦落至此？”

元惑说出来的话，实在匪夷所思。

程易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简直不可理喻。

“我如何，又与你何干？”程易冷笑道。

“我——”

元惑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变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般，整张脸逐渐涨红，最终甚至变成了绛紫色。

元惑看上去虽然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程易却懒得再同他在此浪费时间。

他拉住沈子和的手腕，迎着元惑往前走了一步。

本以为元惑会阻拦他，可让程易没有想到的是，随他他一步步向前，对方竟开始向后退去了。

程易心中更加纳罕，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而元惑身后的那些人，虽然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却也同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退去。

“程易。”

就在程易与元惑擦肩而过的时候。

元惑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程易扭过头去，看到了与他尽不过一步之遥的元惑。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对方看上去有些熟悉。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有些想法扔出了脑海。

“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最终，元惑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程易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人，对我而言，毫无用处。”

闻言，元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然后，不等周围人有所反应，又倏地止住了笑声。

“那你想不想知道，凝霜虫究竟从何而来？”

他又问了一句。

此话一出，不仅程易与沈子和，就连元惑身后的那几个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父亲！”

其中一个长相粗狂的人，没忍住惊呼出声。

元惑却理也不理他，只是挂着一脸蛊惑的表情，直直的看着程易。

似乎是拿准了，程易一定会想要一个答案。

可惜，他还是错了。

程易弯了弯嘴角，露出个森冷笑意。

“重要吗？”

他反问道。

元惑又是一愣，可这次，他再笑不出来了。

他深深看着程易，似乎想看看，面前这个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