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在大理寺当了一辈子狱卒。
李建成的情况虽然十分叫他十分震惊，但他也再是清楚不过。
什么话是他能说的，什么话又是他不能说的。
程易极轻的点了下头。
旋即，他打发了老杨头，便抬脚往监牢深处走去了。
监牢的最深处，如今已经算是苟延残喘的李建成，宛如死狗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他紧贴地面的耳边，响起稳重的脚步声。
他才终于艰难抬起头，勉强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双干净的鹿皮靴。
“嗬…嗬…”
李建成喘着粗气，因为充血而变得浑浊的眼睛，一路往上看去，终于看到了程易。
他大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如今，他早已经没了舌头，又怎么能说得出来话？
不过，还不等李建成说话，住在他隔壁牢房的李承道，便已经开口了。
“你又来做什么？”
受了几天的严刑拷打，此时的李承道说话时，也很是中气不足。
程易瞥了眼对他怒目而视的李承道，轻哼一声，并未搭话。
见他这副样子，李承道一时间又气又恼。
随后，程易打开李建成的牢房，信步走了进去。
看到他进来，李建成本能的想要后退。
可现在的他，被铁链锁着手脚，被铁钉穿着琵琶骨。
莫说后退了。
便是连挪动一二寸都再是艰难不过。
“程易！你莫要欺人太甚！”
眼见程易离李建成越来越近，哑着嗓子的李承道，忍不住怒吼道。
闻言，程易轻笑一声，却仍旧没有理会李承道。
“哗啦啦！”
金属摩擦所发出的刺耳的声响，在监牢中回荡起来。
李承道挣扎着爬起身来，艰难地朝着与李建成牢房相连的栏杆爬去。
他脸上站着血污，双目赤红，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狰狞。
“别碰我父王！！！”
眼见程易就要走到李建成身边。
李承道又一次怒吼出声。
听到他这声喊，程易忽地停下脚步，阴沉的目光越过栏杆，落在了李承道的身上。
那犹如刺骨含冰似的眼神，让方才还气急败坏的李承道，猛地打了个寒颤。
瞧他这副样子，程易嗤笑出声，旋即挪开了目光。
也就这一眼，让李承道再不敢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来。
“李建成。”
程易在李建成面前缓缓蹲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出对方的名字。
李建成仍旧“嗬…嗬…”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死死钉在程易身上。
“我要去青州了。”
原本，程易只是为了试探李建成一番。
却不想，“青州”二字方一出口。
他就看到李建成的瞳孔，骤然紧,缩。
见状，程易当即心下了然，接着继续道。
“不知道是否知情，或许是你那位好‘父亲’的手笔，我的一个部下死而复生了。”
听到他这句话，李建成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看着他的表情，程易心中也更加明了。
依着眼下的情形来看，李建成对于沈子和的事情，应该也是知情的。
不过……
程易又仔细打量了李建成片刻。
瞧他这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沈子和已经复活的消息。
果然，还不等程易再说什么。
原本一声不吭，俨然已经好像是活死人的李建成，猛地发出咆哮声。
“吼！！！”
这声音，与当初程易见过的那些活死人。
简直如出一辙。
“怎么？感觉被背叛了？理智难以维系了？”
程易站起身来，后退半步。
“哗啦啦啦！”
“哗啦啦啦！”
锁着李建成的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那本被打断的四肢，好像忽然恢复如初，虽然仍旧被锁着，却不断发出阵阵挣扎。
“吼！！！”
又一声犹如兽吼的咆哮，骤然响起。
紧接着，李建成的身体逐渐扭曲，好像正在被打碎重组一般。
越发不像一个人类了。
程易缓缓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建成。
看到这头的情况，刚刚还双手紧抓着栏杆的李承道，好像忽然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建成。
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个越来越像怪物的东西，居然会是自己的父王！
“父、父王……”
他双目圆睁，嗫嚅着轻喊了一声。
“咔！咔！咔！咔！”
随着几道清脆的断裂声，方才还不断挣扎的李建成。
忽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父王？”
以为李建成是恢复了平静，李承道忍不住又往前了一些。
“殿下小心！！！”
“嘭！！！”
就在青羽一声嘶喊出口的时候。
原本四肢俱断的李建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身旁的栏杆。
他直直撞断栏杆，在木屑、尘土纷飞之中。
迅猛的扑向了还呆滞着的李承道，两只干枯的手，好像利爪一般，死死扣在了自己儿子的肩上。
也直到这时，李承道才终于发现。
李建成的两只眼珠，好像被蒙上一层薄膜，整个儿都变成了灰白色。
“殿下！！！”
纵然已经对李承道心如死灰。
可青羽，却仍旧无法眼睁睁看着，李承道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即便眼下，她对眼前情形恐惧万分。
却仍旧大喊着，朝着面前的父子俩冲了过去。
可还不等冲到两人面前。
被她的尖叫声惊动了的李建成，倏地伸出一只手，死死钳住了她那纤细的脖颈。
“青、青羽……”
李承道惊慌失措地望向青羽，想要上前去救这个曾被他辜负的女子。
然而，还不等他再有所反应。
李建成擒住青羽的那只手，已然有了动作。
“咔。”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却仍旧还是清楚分明的落入了李承道耳中。
旋即，他便看到方才活生生的、想要冲上来救他的青羽。
此刻，脑袋已经以一种十分扭曲的角度，耷拉了下来。
“青羽！！！！”
李承道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情景。
心痛如刀绞的他，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可惜，李建成却不会给他更多沉浸在悲伤里面的时间。
下一刻。
他那漆黑的指甲，瞬间刺入了李承道的血肉之中。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登时响彻整间牢房。
下一刻。
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李建成，倏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李承道的脖颈咬了过去。
“程、程易救我！救救我！！！”
终于反应过来的李承道，剧烈挣扎起来。
他自知不是李建成的对手，只能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目光渴求地望向程易。
“吼！！！”
“啪！”
兽吼响起的同时，一块携杀气而来的石头，准确无误砸在了李建成的后脑勺上。
霎时间。
李建成的后脑勺上，血流如注。
但此时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任何同感。
不过。
他朝着李承道脖子咬下去的动作，还是因为这一下，被打断了。
停下动作的李建成，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程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