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前，太极殿。

“儿臣见过父皇。”

走进太极殿，李恪径直去到李世民面前跪了下来。

程易坐在一旁，看向不远处的李恪。

“起来吧。”

李世民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他紧拧着眉头，目光沉沉看向李恪。

似乎从这个儿子出生起，他就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的这个儿子相处。

太亲近了，担心会叫李恪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可太疏远了，又怕寒了儿子的心。

“儿臣生出如此逆子，实在罪该万死。”

李恪没有起身，反而面向李世民可下头去。

在他身后，是被侍卫押着的李仁。

到了这个时候，李仁已经完全扯去自己脸上温和良善的面具。

他死死盯着李世民，满眼阴鸷与疯狂。

“李仁，你可知罪。”

眼见李恪坚持，李世民转而又看向李仁。

被迫跪下的李仁，朝着李世民发出一声讥笑。

“罪？”

他眼中疯狂渐胜。

“我何罪之有？”

李世民面色一沉，不远处捧着龙袍的人，立刻走上前来。

他看了眼那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龙袍。

表情更加阴郁。

“你该不会想说，你这件龙袍，也是有人栽赃的吧？”

李仁双目赤红，死死盯住了龙袍。

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守在旁边的侍卫反剪双手按在了地上。

“李世民！”

李仁癫狂大喊。

“这天下！不过是你们李家偷来、抢来的！”

听着他脱口而出的这些话。

李世民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放肆！”

就在李世民正要发作的时候。

先前一直跪在地上的李恪，猛地起身怒斥。

“你愚不可及的这逆子！”

他双眼通红看向李仁，眼中隐隐浮现被硬生生压制下去的悲戚。

“李恪！”

李仁暗含血腥之气的目光，又落在了李恪的身上。

“你这个废物！若非你这么窝囊！我大隋早已经复国！”

李恪瞠目结舌瞪大眼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儿子，竟已经疯魔至此。

李恪满心怅然，心中升起诬陷悔恨。

“我本该是大隋皇子！”

大隋皇子？

听见他这话，程易不由嗤笑一声。

他这笑声，犹如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李仁的心脏。

李仁倏地瞪向程易。

“是你！”

李仁的声音阴鸷而沙哑。

程易耸耸肩，并未开口说话。

李仁目眦欲裂，表情扭曲而狰狞。

程易施施然站起身来，他抚平微有些褶皱的衣衫。

缓步走到李仁的面前。

“大隋皇子？”

他眼含讥诮，目光犹如锋刃。

“就凭你那个出生不详的生母？”

闻言，李仁的呼吸登时变得急促起来。

仍被押在地上的他，偏执地仰起头，恶狠狠瞪向程易。

先前，程易已经从李世民处得知。

李恪那位杨姓王妃，确实是隋杨后人。

可说到底，却也不过只是个，跟隋炀帝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旁支而已。

“李仁。”

稍稍平复了些情绪，李世民再次开口。

“妄图谋朝篡位、颠覆大唐江山社稷，按律当斩。”

听到他这句话，李恪身子猛地一颤。

李世民扫了眼李恪，而后接着说道：“不过，念在你是我李家血脉，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我没罪！！！”

李仁声嘶力竭吼道。

“往后，你就留在宫中吧。”

李世民淡淡道。

李仁倏地瞪大双眼，满脸地难以置信。

对于他来说，囚禁比杀了他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我没罪！！！”

“带下去吧。”

李世民疲倦地挥了挥手。

“遵旨！”

话音落下，两名禁军侍卫拖着仍旧挣扎不休的李仁，出了太极殿。

“李世民！！！有种你杀了我！！！”

陷入死寂的太极殿，回荡着李仁满含怨怼之气的吼叫。

在那歇斯底里的吼叫中。

李世民缓缓合上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终于，李仁的声音彻底消散。

李恪仍跪在地上，他低垂着头，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之中。

良久，李世民终于睁开眼。

他目光沉沉看向李恪，看向这个多年来，始终如履薄冰的儿子。

“恪儿。”

李世民的声音，低哑得可怕。

原本僵硬着一动不动的李恪，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朕不会再让李仁出宫，你往后就只当没有这个儿子吧。”

李世民说道。

李恪呼吸一滞，半晌，才终于点了下头。

“儿臣明白……”

他的脊背忽地弯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也愈发佝偻了。

看到李恪这副样子，李世民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只是他心里还窝着火，此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于是，李世民又看向了程易。

四目相对之下，程易看出了李世民的心中所想，他嘴角一弯，走到了了李恪身边。

“地下凉，殿下还是先起身吧。”

程易微微弯腰，说话间，朝着李恪伸出一只手。

李恪缓慢地抬起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双眼的看向程易。

“有劳王爷。”

李恪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方才的一番惊怒交加，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唯有依靠着程易的支撑，他才能勉强站住。

看着他这副样子，李世民心中也是愈发的百感交集。

“殿下还需注意自己的身子。”

程易道。

李恪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他对这些早已全然不在乎了。

眼见李恪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程易不由心下暗叹。

好好一个天潢贵胄，结果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真是倒霉到家了！

“好了，你今日且先回去歇着吧。”

李世民开口道。

“是……”

旋即，李世民便吩咐大太监，亲自将李恪送了出去。

待到李恪离开后，程易才又重新坐下。

“陛下，往后吴王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难过了。”

程易若有所思道。

今日之事，就算瞒得再严实，也总会走漏风声。

况且眼下太子人选还未公之于众，李恪身为年纪最长的皇子，必然会有不少人对他虎视眈眈。

“可现在若是就封了为善做太子，他怕是就要成为靶子了。”

李世民表情苦闷道。

虽然觉得对李恪有所亏欠，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

显然李治能不能坐得稳太子之位，才是李世民更加在意的。

闻言，程易也未再多说什么。

“城外那些隋杨余孽……”

说话间，李世民不由看向了程易。

程易微一颔首：“陛下放心，不过都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多亏有你。”

李世民感慨万千。

“陛下言重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程易便起身离开了。

出宫后，程易直奔神策军大营。

他带上30名神策军将士，杀气腾腾赶往了隋杨余孽在长安城外的据点。

未几，程易一行，便来到一户农庄外。

“就在这儿？”

程易手中的马鞭直指那农庄。

昨夜跟踪而来的神策军将士立马应声道：“正是。”

闻言，程易眉梢一挑，落下一句。

“给本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