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除了程易几近于无的脚步声外，便是一片静谧。

唯一的光源，便是走廊上摇曳着的烛火。

这座地牢位于王宫之内，已经许多年未曾有人被关押在内。

而荞雀。

更是萨曼丽登基后。

第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

走到牢房门外，程易停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

打量起牢房中人。

当初绫罗绸缎的美艳女子，眼下只套了件粗布麻衣。

听到外面的动静。

先前一直闭眼假寐的荞雀，缓缓睁开了眼。

“圣鸣王。”

她先前犹如黄莺般的嗓音，已经变得干哑无比。

牢房中的味道并不好闻，程易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抱臂开口。

“你要见我，所谓何事？”

荞雀抬起头来，原本美艳无双的脸，眼下已经变得煞白。

她苦笑一声，如今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十之七八，却仍旧有不少未能结痂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听说，拜占庭的皇帝被王爷抓到了。”

程易挑眉：“听说？”

荞雀自从被关起来后，几乎再没见过任何外人，她是从哪里听说的？

“母——段相国同我说的。”

荞雀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坐姿，声音愈发干哑。

程易了然：“你想说什么？”

荞雀苦笑一声，她两只沾满鲜血的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王爷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说着，荞雀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程易扬了下下巴：“愿闻其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荞雀口中的这个故事，应当就是曾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十年前，一个小女孩被父母带去一个遥远的国度。”

荞雀的语速非常缓慢。

“可那个时候，小女孩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被注定了。”

程易歪头看向荞雀。

不得不说，从他第一次见到荞雀开始。

就觉得这个女子身上。

散发着一种叫他非常不舒服的氛围。

先前，程易还不知是什么原因。

可如今听到这些话，他却已经明白了大半。

“小女孩被她的父母送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座宫殿真漂亮啊，小女孩那时候心想，如果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该有多好？”

说到这里，荞雀被红血丝布满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眼泪。

“小女孩的父母，用她换了一大笔钱，之后便如小女孩所想那般，将她留在了那座宫殿之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荞雀眼中忽然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王爷。”

荞雀气若游丝地开口。

她虽然喊了程易一声，双眼却已经放空。

“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小女孩，在那样一个地狱，究竟会经历些什么样的事情。”

程易蹙起眉头。

荞雀说错了，他可以想到。

“整整十年，小女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苦苦坚持。”

“后来，她终于获得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程易目光渐渐发沉。

“这，就是你害死2万百姓的理由吗？”

程易问道。

荞雀忽然笑了一声，她的笑声极轻。

很快，她的笑声转为了哭声。

“是啊，我在东女国潜伏了整整五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听到她的这句话。

程易眼中原本浮现的怜悯，登时一扫而空。

荞雀确实值得同情。

可这份同情，却不应该建立在她害死那些无辜之人的基础上。

“那些百姓做错了什么？沈子和又做错了什么？”

想起沈子和当时的惨状。

程易狠狠握紧了拳头。

荞雀眼神飘忽地看向程易：“王爷，我没有选择。”

“你可以向段相国坦白。”

程易直言。

“段相国早已经将你视若己出，她绝不会对你的遭遇和困境视若无睹。”

荞雀看向程易，眼中恨意渐生。

“可是，你终究还是背叛了她、背叛了东女国。”

“事到如今，你的结局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而已。”

程易冷声冷气道。

“凭什么！！！”

倏地，荞雀声嘶力竭起来。

荞雀猛地站起身来，她想往前扑，可刚一有动作，就被那两条钉在她肩胛骨中的铁链，硬生生扯了回去。

“哗啦啦！”

铁链响起叫人牙酸的声音。

“凭什么！！！”

荞雀双目通红，怨气横生瞪向程易。

随着她的动作，她肩胛骨处的伤口，又开始潺潺流血。

“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

荞雀歇斯底里起来。

这些年来，只要一想起那十年间的事情，她就入坠冰窟！

如今，她终于从那个地狱出来！

为什么还不能为自己谋划？

眼见荞雀的情绪逐渐失控，程易眉头一皱，挥出一掌。

“砰！”

荞雀单薄如纸的身子，瞬间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不知悔改。”

程易眼神厌恶的看着荞雀。

荞雀软软倒在地上，她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不知悔改！”

她眼中仍旧满布恨意。

为什么？

为什么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人怜惜她？

她不过只是想挣得一个出路！

她又做错了什么？

“那我呢？”

荞雀绝望质问。

她眼角有泪水滑落，可背负那么多条人命的她，早已经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圣鸣王。”

荞雀双目猩红看向程易，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你当真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了吗？”

听到这话，程易眉头猛地一皱。

又是这句话。

当初骁罗临死前，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还知道些什么！”

程易往前一步，周身涌动起令人避之不及的恐怖气流。

犹如锋刃的气流。

瞬间将这个牢房摧毁。

眨眼间，程易已经来到荞雀身边。

他一手钳住荞雀细弱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说！”

荞雀死死抓住程易的手腕，眼珠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向后翻。

此时，她脑袋周围，已经几乎是一个真空的存在。

看到这情况，程易才稍稍收敛起些杀气。

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忽然重新流动，荞雀重新剧烈喘,息起来。

“你！”

荞雀惊恐地看向程易。

先前，她虽然也知道程易厉害。

却也没有想到。

对方竟然能有这样的实力！

“我、我也不知道！”

荞雀拼命挣扎道。

程易却不信她，只冷冷看着在他掌中挣扎的女子。

“真的！真的！！！”

程易细细打量起荞雀的表情。

可他知道，对方并没有欺骗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人——”

荞雀刚要开口，一支短箭忽然自狭窄的窗口射进来。

泛着寒光的的短箭，直冲荞雀的后脖颈而来。

程易心下一凛。

只可惜，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支短箭便已经穿透了荞雀的脖颈。

程易手一松，被刺穿脖颈的荞雀，径直摔在了地上。

“该死！”

程易暗骂一声。

而倒在地上的荞雀，早已经没了呼吸。

她双眼圆睁，喉咙处赫然横梗着一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