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城的百姓们，此时正瑟瑟发抖躲在家中，唯恐在这场战事中丢了性命。

可听到外面传来人声时。

还是有不少百姓忍不住，从门缝中窥探外面街道上的神策军将士。

“我先前听说神策军一向不会伤害百姓，莫不是真的？”

一座漆黑的宅子里。

脸上带着惊慌表情的妇人，正小声询问着站在她身边，手握柴刀的丈夫。

男人冷笑出声。

“这天底这样的军队，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男人说着，又紧了紧手中的柴刀。

“你也看到城中惨像了，恐怕就连那位拜占庭皇帝，都没他们这么心狠手辣！”

听到这话，女人心中的惊惶更胜。

唯恐下一刻，便有神策军会冲进来，冲着他们挥起屠刀！

……

“黎锋。”

街道上，刚刚进得城来的程易，将黎锋叫到身边。

“下雨了，叫将士们找个地方避雨去，莫要露宿街头。”

“是！”

领命之后，黎锋转身离开。

没多久，街道上的神策军将士们便也先后撤走了。

似乎只是一转眼，这长长的街道上便只剩了一个程易。

站在屋檐下。

程易出声的看着面前淅淅沥沥而下的雨，脑海中又不由想起了沈子和。

未几，程易苦笑着摇摇头，驱散了脑海中已经成型的画面。

街头巷尾。

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小孩的哭声和犬吠。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街道，早已经恢复了安静。

程易听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沉重了多日的心绪，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王爷，您的住所已经收拾好了。”

身旁响起脚步声，程易回头看去时，就见是撑着伞的黎锋。

“将士们都安顿好了？”

程易与黎锋一道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黎锋笑着点点头。

“王爷不必挂心，他们都已经睡下了。”

闻言，程易也点了下头。

“又是一年了。”

地上已经汇聚了不少水洼，不断落下的雨，将整个染血的小城，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沉默半晌之后，程易复又开口说了一句。

黎锋轻轻点了下头。

“是啊。”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的他，又不由长叹一声。

程易扭头看向黎锋，就见黎锋好像忽然一夜之间，扫尽了身上所有的锋芒。

整个人忽然变得沉静了下来。

忽然跟沈子和有些像了。

“黎锋，”程易忽然开口：“子和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万不可因此自责。”

听到这话，黎锋身体猛地一僵，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握着伞柄的手，也开始微微有些发颤。

“那天，老沈说要陪殊岚将军回娘家的时候……”

黎锋吸了吸鼻子，将呼之欲出的眼泪忍了回去。

“我还打趣他，叫他不必急着回来，定要在殊岚将军的娘家，好好献献殷勤。”

如果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一定会拦住沈子和，绝不让他踏入王城一步。

黎锋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程易却已经猜到了他的未尽之言。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出言相劝。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出发。”

走到住处，程易拍拍黎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是……”

黎锋点了下头，表情仍旧带着些郁郁。

整整一夜。

落城百姓们几乎都彻夜未眠，只怕在睡梦中一命呜呼。

终于等到天亮。

百姓们鼓足勇气，咬着牙推开家门走出去。

却忽然发现，昨晚还在街道上杀人如麻的神策军。

居然都已经没了踪影。

雨过天晴。

初晨的阳光，在城中洒下了一片碎金。

“昨夜我就说了，神策军不会伤人的！”

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男人的神情却始终没有放松。

他抿紧嘴唇，眼神警惕的环视四周。

在他看来，必然是躲起来了，才好趁他们不备时，才好将他们一举斩杀！

眼见丈夫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女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家。

从落城出来后。

神策军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一日后，神策军抵达下一座城镇——克西曼。

这个城镇的城墙，远比落城更加高耸，上面还来来回回有不少巡逻的士兵。

这里，才是拜占庭真正的边境重镇。

“那是……”

负责瞭望的士兵，刚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就看到远处的那片黑压压。

“快！快去禀报城主！”

瞭望台的士兵，立刻放声疾呼道。

下面的士兵闻言，先是一惊，之后便撒丫子朝着城主府跑去了。

“什么？！”

听完士兵的回报，城主当即瞪大了眼睛。

“传令！”

城主脸色阴沉，大喝出声。

“关闭城门！全军集合！”

“是！”

士兵立刻领命而去。

下令之后，坐立不安的城主，也随之去往了城门楼的方向。

登上城墙，他远眺而去，果然看到了远处的神策军。

城主握紧拳头，神色间的惧意一闪而过。

他虽然远在拜占庭，却早已经听说过神策军的威名。

什么神兵降世、什么战无不胜。

之前，他也曾想过，若有机会，定要与神策军一战。

可当眼下神策军真的来了。

他却畏战了。

城主朝着城外远眺而去。

却不期然对上了对面一道森冷的目光。

他身子猛地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杀气！

他感受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杀气！

“城主！”

眼见他摇摇欲坠，一旁的士兵忙上前把人扶住。

城主脸色十分难看。

他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士兵，又往后退了几步。

“传、传令！”

城主艰难开口。

“准备……死战！”

他话音刚一落下，周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士兵们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们有朝一日，竟然会接到这样一个命令。

城主长长吐出一口气：“立刻派人前往王都，将此事禀报陛下！”

“是！”

“还有，马上派人疏散城中百姓。”

他又强忍心中恐惧，往前走了几步，死死盯住还未有所动作的神策军。

“是！”

领到命令，士兵们立刻四散而去。

……

“传令！”

与那城主四目相对之后，程易已经基本了解对方有几斤几两。

“准备开战！”

“黎锋！秦善道！”

“属下在！”

“你二人先率2万神策军先行开路，剩下的人随后跟上。”

“是！”

领了命令之后，黎锋和秦善道立刻清点人马，朝着那城镇奔杀而去。

漫漫黄沙中，2万神策军杀气腾腾而出。

长孙冲打马来到程易身侧，他眉头紧锁，看上去颇有些不安。

“王爷，只怕城中的人，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

闻言，程易冷笑一声。

“送出去了如何？没送出去又如何？”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长孙冲。

“神策军，有何惧哉？”

看着程易豪气干云的模样，长孙冲心神一震，退到旁边。

程易的目光，平静望向前方。

他就是要让伊戈尔知道！

就算无论拜占庭事先有无防备，都绝不可能是神策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