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高尚的灵魂被肚子给打败。
今日的这一番折腾,倒是十足的把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爷们给使唤了一番,一个个回去,腰酸背疼。
饶是弘治皇帝,回到宫里,也是浑身酸软,倒是把张皇后给心疼坏了。
萧敬去了趟司礼监,急匆匆的赶回:“陛下,司礼监那,刚刚送来了宁王手抄的皇明祖训,还有宁王的折子,陛下是不是过目……”
“这么快?”
弘治皇帝惊讶的开口,这皇明祖训可不是一章两章,宁王这么短的功夫就抄了三遍?
莫不是………
“可是他自己写的?”
弘治皇帝的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
言下之意,说不准,宁王就是找人代写的。
这些个藩王,养尊处优惯了,说不准,还真的敢………
“陛下,老奴看了,字迹都是一人,老奴又寻了宁王之前请安的奏章,字迹,倒是一模一样。”
“嗯,倒算是他有心了,把奏章拿来给朕看看。”
萧敬从袖中取出呈上。
弘治皇帝看了看,认错态度倒是良好,看起来,倒也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了。
既然如此,念在宗亲的份上,弘治皇帝也就将此事过去。
东宫,朱厚照在榻上哎呦哎呦了半天,突然想起些什么,停止了无病呻吟。
“刘瑾,西山这两日,怕是不怎么太平吧。”
“殿下明鉴,西山这几日,的确是有些不怎么安生,虽是没出什么乱子,可这人心……”
拿脚后跟都想的出来,没了生计,百姓怎么可能不慌。
看来,时机要成熟了。
“明日,传本宫的话,就说本宫知道西山里有闻香教的逆贼,不过本宫知道他们本无疑从贼,只要坦白交代,本宫绝不追究,宽大处理。
还有,只有闻香教在西山连根拔起,西山煤矿才会重开。
本宫说的,记住了吗?”
“是,奴婢都记住了。”
刘瑾一头雾水,朱厚照却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果然,朱厚照在西山只等了一上午,有人进来了。
“殿下,有人求见,他说,他说他是闻香教的逆贼。”
汪直一副见鬼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得有人主动说,自己是逆贼的。
“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模样。
“见,见过太子爷。”
此人言语紧张,结结巴巴的,看起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头子的模样。
“起来吧,叫什么名。”
“张五。”
一般的百姓,其实和太祖爷类似,都是那种取名基本靠算数的穷苦出身。
张五面上满是惊恐,看得出,他很是恐惧。
他小心翼翼的进来,整个人在发颤。
朱厚照知道,他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来的。
朱厚照口气温和了一些,“好了,你说你是闻香教的逆贼,对吗?”
“是,”王三一面磕头,一面老实交代:“小人之前在河南,就是闻香教的,小人万万不敢说假话骗太子爷。”“……”
一下子,汪直的脸色变了。
这……自己承认了?
连审都没有审就认了?
他没有被严刑逼供,也没有屈打成招,只是殿下一问,他就自己个承认了?
这个世上,会有谁,愚蠢到自认自己是乱党吗?
乱党啊,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就是太子说了不计较,难道就不会有别人更你计较?
“好,本宫说了,主动前来自首的,一律无罪,本宫金口玉言,接下来,本宫问你些问题,你只需要回答以后,在签字画押,就可以回去了。”
张五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连忙点头,恭敬的说到:“小人全都说,全都说。”
在他心里,太子爷是自己的恩公,是菩萨,是一个实打实的好人。
在这西山,没有人敢说太子半句的不是。朱厚照眉头轻轻挑了挑,下一刻便深深凝视着他,“西山还有多少闻香教的教徒?”
“大概,大概五十多人。”
“这些日子,可是有人来找过你?”
朱厚照的眼里,掠过了一丝精芒,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张五身上。
“有,教主派过人,来寻过小人。”
汪直打了个哆嗦。
朱厚照强忍着兴奋,尽可能的平静问道:“你说的是闻香教教主?”
“是,教主,教主前些日子说是要来京师,让小人等兄弟找个落脚地方。”
朱厚照朝着张五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又问道:“你是说,闻香教教主的藏匿之处,是你代为选定的?”
“没错,教主到了京师之后,一应起居,都由小人布置和安排。”
这下子,就是汪直也做不到面无表情了。
闻香教教主,这可不是个小角色啊。
“他为何找你?”
朱厚照咽了咽口水,要是张五说的是真的,自己整不好,要一网打尽啊。
“小人,小人在河南时就在教中,到现在,已有十几年来。
再说,再说小人和西山的兄弟这些日子手中挣些银子,这才能安置教主等人。”
朱厚照点点头,这话有理。
一个教中十几年的人,自然是可以得到信任的。
闻香教的教徒都是些贩夫走卒,平日里能养活自己都算不错,就算是有钱交会费,那才几个子。
再说了,他来京师,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大大小小也得个班子,那么多张嘴,是要吃饭的。
就算你在京师有教徒,你在京师,敢光明正大收钱?
真当锦衣卫是吃白饭的。
于是乎,张五这样的,在京师安下家的,手里有银子的,再加上可靠,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们教主对你们可好?”
张五摇头:“说不上好,也说不少坏,有的时候,也能分到口吃食铜板。”
“只是……”说着他踟躇起来,顿了一会,又继续交代。
“后来,俺们从河南逃荒来西山开矿和干活……”
“这些活儿,虽也辛苦,可太子爷给俺们建房舍有了住的地方。
吃的,米饭馒头,每日,还能吃上肉。
逢年过节的时候,杀鸡宰羊,吃席,过一个好节……”
小人这辈子,颠沛流离,只有在西山,才算是过了一些安生的日子。”
说到这里,他眼睛发亮了起来,一张满是沟壑的脸荡漾着幸福的神色。
“小人感激陛下和太子爷的大德,又知道,这矿,是陛下,是朝廷,让咱们吃饱穿暖了啊。”
“那你知道你们帮主来京师做甚?”
“知道”,张五丝毫没有意外,“帮主来了京师,就让俺们打探京师的消息。
后来太子爷说谋逆,小的这才反应过来,帮主他想借造反啊。”
张五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太子爷,太子爷,俺们不想造反啊,俺们就想跟着陛下和太子啊,就想跟着陛下太子啊………”
朱厚照耐心的等他哭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一下,“好了,告诉本宫,贼首身在何处,本宫保证,只诛首恶,你等既往不咎,可安心继续在西山带着。
不,本宫还要赏你,若是真的抓住了贼首,张五,你是头功,本宫要好好奖赏。”
“不敢,不敢”,张五抹着眼泪点头,心里没有一点负担的就一网打尽。
汪直脸色骤变,他已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千百种滋味在翻涌着。
“好了,你先下去歇着吧,待会儿,和本宫一起去,本宫,还得让你指忍呢。”
“是”。
朱厚照大呼小叫:“刘瑾,刘瑾。”
“在呢,在呢,殿下。”
刘瑾也是有些激动起来了。
“去找萧敬,把给本宫的人拿来,咱们去抓贼首快去,快去,晚了,人就跑了。”
“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殿下,此去有些威胁,殿下还是………”
汪直有些担心,什么事都怕万一啊,万一人家狗急跳墙………
朱厚照转了转眼睛:“去将王守仁找来,有他在,他能保护本宫。”
其实王守仁被叫来的时候,心里是懵逼的。
王守仁发懵。
“敢问殿下诏臣来可是………”
朱厚照眼睛闪着光芒,幽幽的,很渗人:“抓人,闻香教的教主!”
王守仁惊住了:“殿下知道他在哪里?”
“当然知道,现在便是去拿住他。”
朱厚照自信满满的道。
王守仁脸色骤变,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可能。
他知道陛下下旨捉拿这个人,厂卫四处出动,到处都在盘查,甚至捉了不知多少疑似的叛党。
人进了锦衣卫,便是不开口,都能让你开口,那不得还是锦衣卫说了算。
可至现在,那贼首依旧没有丝毫的下落。现在东厂和锦衣卫都已经炸了锅,恨不得将整个京师挖地三尺,这样尚且都找不到人,太子能知道?
朱厚照眨了眨眼,如沐春风,“你不信?”
王守仁很老实地说出心里话:“我……不……信!”
………
王守仁说出来心中疑问:“殿下如何知道谁是贼首,又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朱厚照笑了,笑得灿烂,道:“不急,那待会就拭目以待。
先说好了,待会一刻都不能离开本宫,你得保护本宫。”
“是。”
王守仁不在追根问底。
一个时辰的功夫,刘瑾已是找了一大批的人来到了西山,林林总总,足有数百人。
刘瑾气喘吁吁:“殿下,这些都是萧公公挑出来来的好手,足足三百人,如今,全在这呢。”
朱厚照一时间豪气万丈:“出发。”
路上,刘瑾说了个大概。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去抓人?抓得还是闻香教的教主?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不过这些人都是厂卫,御马监栽培起来的骨干份子,忠于皇家,对太子的话自然不敢质疑,纷纷应命一声,便各自准备去了。
三百人分批入了城,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里本就是人流稀少,突然看到这么多兵马,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些人并不理会路人,只是将这院子团团围住,虽然引起了无数人的驻足,倒是没有引发什么恐慌。
刘瑾担心人手不够,甚至寻了城南的千户所的锦衣卫求援。
这时候,里面好像发觉些什么,顿时混乱起来。
有经验的校尉知道,里头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紧接着,大门已经紧紧的闭上,人声狗吠和惊恐的大叫声中这门内传出来。
朱厚照出现在这大门数丈之外,一双眼眸瞥了这大门一眼,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的脸上露出值得玩味的笑容,瞧这架势,那些人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了。
这就有意思多了。
其实换做是他朱厚照,他估摸着也会做出这个选择,死扛到底。
理由也简单,反抗是死,不反抗又何尝不是死?
里头的头头目目,自然知道他们自己是什么鸟。
“王守仁,离本宫近点”。
“噢。”
王守仁脑子要炸了,他觉得这似乎是在杀良冒功。
这院子看起来普普通通,这里面,会有恶贯满盈,穷凶极恶的乱贼?
朱厚照使了个手势。
紧接着,身后的一干人,便呼啦啦的拔刀,个个气势如虹,蜂拥的冲进去。
他只片刻功夫,院子里便已是鸡飞狗跳!
王守仁甚至听到了女子的咒骂,心里更是加剧了怀疑。
王守仁跟在朱厚照的身边,身边的校尉,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却等到一个个汉子,甚至来不及穿衣,甚至还有女人………
这些人被押出来的时候,王所有人都愣了,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
为首的人可怜巴巴的样子,甚至说话都显得有点不大利索:“我……我无罪。冤枉……冤枉哪。”朱厚照大笑,带着得意:“冤枉个屁,到了如今,你还不肯认罪伏法?
张五,来看看,此人是不是你们的好教主?”
听到这个名字时,刚刚还满口冤枉的汉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张五一直跟在后面,小心翼翼上前,看了看,“太子爷,就是教主。”
那汉子恶狠狠的看着张五,恨不得活吃了他。
所有人倒抽了口气,教主?真是闻香教的教主?
这个院子里,真的捞到条大鱼啊。
朱厚照仰天大笑起来。
老天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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