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心思过后,朱祁锐看着日头不早了,他对着身后的卫士们大声叫喊。
“前方不远,便是我军控制之下的怀来城。”
“诸君何不各显神通,谁人先过城门,本王愿以十两白银作为奖励之物!”
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农民大半年的收入了。卫士们听了以后,都是跃跃欲试。
一阵人仰马翻以后,官道上只留下阵阵尘土飞扬……
这个怀来城,位于居庸关和宣府之间。
只是经过一阵打马疾驰,朱祁锐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城楼之下。
到了怀来城,西去土木堡也就不远了。
这些日子以来,瓦剌骑兵时不时的飞奔而来。
这怀来城也在瓦剌兵锋之下,城中的军民畏惧,不少人都是南下逃亡。
走在城中的街道之上,朱祁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此处只有一股子的冷冷清清。
项文曜这面,他带着城中的文武官员,忙着前去搭建祭台。
同时又招来残留的僧道之辈,准备做法事,以祭奠在土木堡战死的明军将士。
一时之间,天地间陷入一片白茫茫。那是纸钱和招魂幡,与秋霜共存的凄凉。
城内外的军民,也是两眼泪汪汪,他们是在思念死去的亲友。
朱祁锐带着邺王府卫队统领孙继仁一起,登上怀来城西面的城楼举目远眺。
朱祁锐目光所到之处,满眼都是只见一片疮痍景色。
枯萎的野草,在西风的吹动下,都是摇摇晃晃。
漫天的风沙,在原野上扑腾,发出凄厉的悲鸣。
怀来指挥佥事康能,紧跟在朱祁锐的身后,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康能只是一个小官,朱祁锐的亲王之尊,对他来说太重了。
见到朱祁钰一直不说话,康能只得开口讨好。
“邺王殿下,我们下去吧。!”
“这城头风大,殿下又是金枝玉叶,要是不小心感染风寒,那末将可就罪莫大焉!”
朱祁锐早就触景生情,他并没有理会康能,只是恍若不闻的低声吟颂。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孙继仁虽然是个武将,不过不是那种大老粗,而是也曾经饱读过诗书。
正是因为他的能文能武,所以才能有幸进了邺王府,并且成了统领卫士之人。
听了朱祁锐的有感而发,只见孙继仁附和的说到。
“张养浩的这一首《潼关怀古》,真是说出了百姓的无奈。”
“天下兴亡,不过是帝王成败功绩,苦的可都是底下的老百姓们!”
在朱祁锐的心中,武将大多渴望建功立业。对于百姓之苦,他们看得并不重。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就是武将们的慈不掌兵。
看着朱祁锐的眼神,孙继仁知道了他的疑惑。
“我大明自宣宗以三杨内阁辅政以来,文臣就开始主导朝政。”
“这文官多讲当以民本为主,所以末将也就跟着关心老百姓的生活。”
孙继仁,是这样解释的。
朱祁锐对于这个有着自己思想的下属,很是满意。
作为一个统帅,并不是只需要勇武无敌,或者说带头冲锋陷阵。
统帅三军者,其实更多的是需要动脑子。
一名合格的统帅,当运筹帷幄于中军帐中,败敌决胜于千里之外。
“你这话,对,也不对。”
“国家和老百姓,那是皮毛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以盛唐为例,唐军打出了两代天可汗的威名,民间也是人人安居乐业。”
“论民间之富庶,古今少有能出宋朝左右者。然而异族南下之时,宋人积累的财富,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古之杰出帝王,当文治武功并举。”
“对内文治,使得治下万民可丰衣足食。对外武功,四放若有不臣者,发大兵灭国擒王!”
孙继仁被朱祁锐的豪迈感染,也是拱手一拜。
“殿下英明,末将受教矣!”
孙继仁是负责保护朱祁锐人身安全的邺王府近臣,他自然更是朱祁锐的心腹。
只见孙继仁又开始卖弄起了他胸中的墨水。
“不过此情此景,末将倒是觉得元好问写的《岐阳》,更能符合眼下的情形。”
“百二关河草不横,十年戎马暗秦京。岐阳西望无来信,陇水东流闻哭声。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从谁细向苍苍问,争遣蚩尤作五兵?”
怀来指挥佥事康能,是个粗人,他不通文墨。
不过他觉得孙继仁的神情黯然、语调低垂,不由得开口问道。
“孙统领,你念的是什么诗?怎么听着好像很是伤感?”
孙继仁自嘲的一笑,回答到。
“《岐阳》这一首诗,写的是蒙古人在攻陷岐阳城以后,在城中烧杀抢掠,导致血流成河的悲剧。”
康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金人,我是知道的。”
“我们军中的文士,就经常给我们讲《说岳全书》,这也是军中难得的欢乐时光。”
“岳爷爷本来打得金人哭爹喊娘,只是赵构和秦桧狗贼,居然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岳爷爷!”
“要是我老康早生了几百年,非得不顾性命的相助岳爷爷,保他来一个直捣黄龙!”
听了康能的话,朱祁锐却是精神一震。
“康指挥使,你能如此奋勇,当真是我大明之福!”
康能一脸的懵逼,他听不懂朱祁锐在说些什么。
朱祁锐一笑:“土木堡一败,我大明也是伤筋动骨。举国动荡之下,人们是谈胡色变。要不然这怀来城的军民也不会南下逃亡。”
“要是大明将士都像康指挥使一样,愿用敌寇心血,来洗刷我大明的耻辱。我大明又何愁不能击溃瓦剌,报了国仇家恨?”
康能被朱祁锐这么一夸,也是神色傲然。不过出于礼貌,他还谦虚的回对。
“康能一介武夫,只知道用此残躯,保护我大明的百姓!”
朱祁锐这个时候也是走出了悲伤,他重新振作了精神。
“不说这些了。”
“土木惨败,至今已有一个月了。只是不知道不知那战场的打扫,进展到了哪一步?”
不等康能回答,朱祁锐更是详细的又问。
“战死将士的遗体,可曾掩埋?失落的武器装备,可有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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