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心中杀气腾腾,脸上却是笑眯眯:
“为何?”
黄雄英道:“因为蓝玉就是一头驴,一头犟驴,在他的心里只认洪武皇帝和太子朱标,太子朱标是蓝玉的外甥,又数次替蓝玉求情,所以蓝玉对太子忠心耿耿。”
“但是,太子走了,如今就只有洪武皇帝能够驾驭得了蓝玉,让我来驾驭,可不好说,除非……”
“除非什么?”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看着黄雄英。
只听黄雄英悠悠道:“除非,我是前太子妃常氏的血脉!”
轰!
这句话让朱元璋猛地一怔,尔后问道:“为什么?”
随后,朱元璋就知道自己问得多余了,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了。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血脉问题!
前太子妃常氏一脉,与蓝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常氏乃是开国名将常遇春之女,而她的母亲正是蓝玉的姐姐。
所以,只有是常氏所生的一脉,才与蓝玉有着血缘关系。
华夏从古至今都是血浓于水。
加上朱标生前与蓝玉的关系,所以蓝玉只会支持常氏所生的一脉,而且忠心耿耿。
就像黄雄英所说的那样,蓝玉是一头犟驴。
一旦认定了什么,十头牛都难拉得回头。
朱元璋正想着,只听黄雄英道:“因为蓝玉的心中只忠于前太子妃常氏一脉,若有这个身份,驾驭起蓝玉来,就简单许多!”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是皇子嫡孙?更别说什么皇帝了!”
黄雄英嗤笑了一声。
不,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你就是!
哈哈,大孙你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一茬吧?
朱元璋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暗爽,但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只听黄雄英继续道:
“所以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蓝玉确实是个难题,就算这一次您参他一本,让他收敛了一些,洪武皇帝也不见得会放过他!”
“最多只能延缓他的死期,到以后再看看有什么办法吧!”
“若是他自己仍不知道收敛,看不懂当前的局势,不知道主动请辞,告老还乡,那么他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了!”
黄雄英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朱元璋心中的杀气却是逐渐消散了。
原本蓝玉在他心中已经插了一刀,他几乎已经铁了心要杀蓝玉。
但是现在,他想要再给蓝玉一个机会。
也是给他大孙一个机会,若是他大孙能够完全驾驭得了蓝玉,那就留下蓝玉为他大孙效命,如若不然,便是斩草除根!
蓝玉啊蓝玉,咱给你机会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朱元璋心中想着,对黄雄英道:“好了,这个话就说到这里吧,咱答应你,会按照你的法子参蓝玉一本,好好敲打一下他,至于他能不能够明白,就看他自己了!”
“还有,今天咱爷俩说的话,不要泄露出去半个字,懂吗?”
“那是当然!”
黄雄英点了点头,心中腹诽:还不是你让我说的,不然我才懒得去说这些杀头的话呢!
朱元璋站了起来,看向外头,片刻后,悠悠对黄雄英道:
“大孙啊,除草很累吧,咱呀,还是把草都除完咯,再把一块干干净净的田地交到你的手中,你可要替咱打理好这些田地!”
此时的黄雄英哪里听得懂朱元璋话里的深意,连忙道:
“不用了爷爷,您都那么大年纪了,都应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孙儿哪还敢让您这般劳累?这些杂草啊,孙儿自个料理便是!”
“不累!”
朱元璋摇了摇头:“咱一辈子都是这般劳累过来的,趁身子骨还能动,就帮你料理干净咯!”
“爷爷……”
“好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被老爷子打断黄雄英也不再多说,只是心中一暖,仿佛看到了他前世的爷爷。
天底下的爷爷大概都是这样吧,忙碌了一辈子,到老来还在操心儿孙,就像歌里面唱的那样,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总操心,就图个平平安安。
朱元璋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了,饭也吃了,话也说了,咱也该回去了,家里呀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咱头痛呢!”
“爷爷,您可要多爱惜身体啊,别累着了!”
老爷子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说家里一大堆事情,黄雄英也看得出来老爷子是够忙的,从那带着血丝的眸子就能看出来,所以便出声提醒。
“呵——”
朱元璋轻笑了一声:“咱身子骨硬着呢!”
黄雄英笑道:“您再硬啊,也都六十多了,可别总以为自己还像年轻小伙那么能干,以后咱孝顺您的日子还长呢!”
朱元璋笑了,道:“你要真孝顺啊,就赶紧给咱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黄雄英笑笑,不说话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便大步往外走去……
……
而这个时候,徐府。
徐祖辉,徐膺绪和徐增寿三兄弟,也正在招呼着一位尊贵的客人。(经读者提醒,这个时候徐达已经死了,所以就改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郭惠妃。
郭惠妃突然造访,这让三兄弟都有些措手不及,同时也疑惑郭惠妃到底为何而来。
一番寒暄过后。
郭惠妃笑眯眯的道:“你家妙锦妹子今年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吧?”(及笄,念基,古时指女子十五岁,到了结婚的年纪,徐妙锦1380年生,事实上这个时候未到15岁,但为了剧情需要,只能改了……)
“回娘娘,舍妹今年刚刚好十五。”
回话的是徐祖辉,他作为徐达八个子女中的老大,世袭了他老爹的爵位魏国公,同时在朝中掌中军都督府事。
他身高八尺五寸,英俊潇洒,颇有才气,所以很得朱元璋器重。
除了早卒徐添福,徐达的另外两个儿子徐膺绪和徐增寿也都得到了朝廷的重用,几个女儿也都是嫁给了皇子皇孙,当然徐妙锦除外。
可以说朱元璋对于徐达一脉一点也没有亏待,相反的都给予优待和重用。
所以野史上说,朱元璋送烧鹅害死徐达,应是无稽之谈。
此刻的三兄弟,都已经隐隐有些猜到了郭惠妃的来意。
果然。
郭惠妃笑着开口道:“咱就不绕圈子了,咱这一次来呀,是想给你家妙锦妹子说一门亲事。”
“哦?”
徐祖辉有些好奇的道:“不知娘娘要替哪家公子,亦或是哪位皇子说亲?”
“嗯……”
郭惠妃思虑片刻,面露一丝苦笑,道:“那人的身份,咱暂时还不方便透露!”
“啊?”
徐家三兄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身份都不能透露,这说的哪门子亲啊!
郭惠妃看了一眼三兄弟,笑道:“放心吧,咱绝对不会亏待你家妹子的,那孩子不仅人长得英武不凡,家世也是极好的,而且那孩子非常聪慧,跟你家妙锦很般配!”
郭惠妃之所以这么急着来徐家说亲,除了因为皇上交代以外,还因为徐妙锦自小聪慧,知书达理,很得她的心,而且她将朱雄英和徐妙锦两人的八字找人测算过,竟是阴阳相补,天作之合。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她听说,燕王朱棣和皇孙朱允炆都对徐妙锦有意。
所以她也就不再拖了,直接先预定了再说。
听了郭惠妃的话,徐祖辉面露难色,沉默了片刻,道:“不瞒娘娘,咱家妙锦妹子的婚事,咱可做不了主!”
郭惠妃一怔,道:“长兄为父,怎么会做不了主呢?”
徐祖辉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咱家妙锦妹子从小被咱几个的溺爱惯坏了,虽心思玲珑,但性子也倔得很,她若是不想做的事,咱是一点办法没有!”
徐祖辉说的是事实,历史上的徐妙锦天姿聪颖,饱读诗书,但性子冷清,很有自己的思想。
从她拒绝成为朱棣的皇后,最终削发为尼,就可见一斑。
郭惠妃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想了片刻后,郭惠妃开口道:“那妙锦妹子在家吗?不如把她叫出来一下?”
徐祖辉再一次面露苦色,道:“回娘娘,妙锦她……她让允炆皇孙叫进宫了,说是想要和妙锦研究诗词歌赋!”
“哦——”
郭惠妃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便道:“既然如此,那咱就先回去了!”
“娘娘慢走。”
徐家三兄弟连忙起身相送……
……
徐府门口。
看着郭惠妃离去的背影,徐增寿皱眉问道:“大哥,你说这惠妃娘娘是给谁说亲来了?”
徐祖辉看了一眼徐增寿,道:“我猜是皇孙允炆!”
“不见得吧。”
徐增寿挑了挑眉头:“如果是皇孙允炆,惠妃娘娘没道理不便透露身份吧,再说了,这样的大事,太子妃也没道理不出面的呀!”
徐祖辉淡淡回道:“总之我觉得,最适合咱家妹子的皇孙允炆,两人年纪相仿,又都爱诗词歌赋,天作之合!”
“我不这么觉得。”
徐增寿再一次提出不同意见:“要我说啊,咱家妹子可不喜欢皇孙允炆,这么些年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喜欢的是像咱爹那样的英雄,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哦?”
徐祖辉皱起眉头:“那你觉得谁合适咱家妹子呀?”
“燕王!”
徐增寿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名字。
“呵呵——”
徐祖辉不屑的笑了一声,道:“燕王是妙锦的姐夫,让妙锦嫁给她姐夫,你还真是会替燕王考虑哈!”
徐增寿也不恼,道:“老皇爷不也娶了她小姨子吗?怎么燕王就……”
“胡闹!”
徐祖辉大声喝断徐增寿的话:“皇上圣明,是燕王能比的吗?”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眼看这两兄弟又要吵起来,徐膺绪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燕王也好,皇孙也好,妙锦自有她的选择,你们两个就别瞎操心了!”
“哼!”
“哼!”
徐增寿和徐祖辉都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
东宫,花园中。
“妙锦妹子,你来了!”
朱允炆看见一个上穿柳绿花缎右衽衫、下着杏黄绸马面襕裙的少女盈盈走来,顿时眉开眼笑,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少女柳眉杏眼,面貌清秀绝伦,一双水灵灵眸子顾盼生辉。
来人自然便是徐妙锦。
“民女见过殿下!”
徐妙锦欠身作揖,朱允炆见状连忙道:“不必多礼,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殿下,叫我允炆,或者……允炆哥哥就好啦!”
“民女不敢乱了法度!”
徐妙锦笑笑回道。
朱允炆也不在意,笑道:“妙锦妹子,我前段时间和皇爷爷,还有父亲在一切的时候作了一首诗,只可惜父亲薨了,咱这段时间也不敢去找你,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心里有多难受,见不着你,也见不着皇爷爷,心里的话都没人说……”
说着说着,朱允炆笑容没了,却而代之的是一脸落寞。
“殿下节哀!”
徐妙锦微微点头道。
“诶呀,你瞧我,真是的!”
朱允炆挠了挠脑瓜子:“你能过来这么高兴的事,我却跟你说这些伤心事,真是该打!”
徐妙锦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也不知该如何答话。
“走,我带你去书房看看我写的诗,你也帮我提提意见,看我写得好不好!”
朱允炆露出灿烂的笑容,神色间是隐藏不住的期待。
徐妙锦微笑着点了点头。
朱允炆赶紧在前面带路……
两人来到书房,朱允炆就兴冲冲的拿出了他的诗作,微微躬身,双手恭敬的递到徐妙锦的面前。
“这是学生朱允炆的诗作,请徐妙锦老师赐教!”
徐妙锦嘴角微微扯了扯,接过来轻声念道:
“谁将玉指甲,掐破天上痕。影落寒潭底,鱼龙不敢吞。”
听着徐妙锦好听的声音,朱允炆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羞,白嫩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问道:
“怎么样?”
徐妙锦微笑的点了点头,道:“殿下写的诗当然是极好的,谁不知道殿下是我大明的大才子呢。”
朱允炆一听更是兴奋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妙锦:“妙锦妹子,你快猜猜看我写的是什么?”
徐妙锦努力保持着微笑,道:“月牙儿。”
“对了对了!”
朱允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一样,道:“妙锦妹子真是聪明,我写的正是那晚的月牙儿!”
说到诗词,徐妙锦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殿下,我这里也有一首诗,你帮我瞧瞧怎么样?”
“好啊好啊!”
朱允炆就像是碰到了知音一样,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
徐妙锦拿起案台上的笔,蘸了蘸墨水,在案台上铺开的纸张就写了起来,娟秀的字体缓缓写出。
朱允炆在一旁轻声念道:“暗幽梅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徐妙锦闻声,微微怔了怔。
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她那天从婵儿手中得到那本册子,里面有一首诗和一首词曲,那词曲让她惊为天人,可是那首诗,她始终就看不懂。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个能写出那等连她都惊为天人的词曲,没道理写出一首狗屁不通的诗来呀?
她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弄懂。
难道是自己的学问不够?
所以刚刚朱允炆说起诗词,她就想起了这首诗,想让朱允炆也帮忙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刚刚听朱允炆念出来,听着怪怪的。
“殿下能再念一遍吗?”
“当然可以!”
徐妙锦的请求,朱允炆怎么可能会拒绝,当即拿起了桌上写好的诗,朗声念道:“暗幽梅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噗呲!”
朱允炆刚念完,徐妙锦就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懂了!
她终于懂了!
一开始自己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一首好诗,一直在钻研它的意思,而且自己念的时候专心致志的,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朱允炆大声念出来,她终于懂了。
原来这是一首坑人的诗!
听朱允炆一本正经的大声念着,徐妙锦再也忍不住了,掩嘴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
朱允炆第一次见徐妙锦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是开心得要起飞,以为是刚刚自己念得好把徐妙锦逗笑的,当即再一次以更大的声音朗读起来:
“暗幽梅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还把尾声拉得老长。
“哈哈,好听吗?好听我再念!”
徐妙锦想要让朱允炆别念了,但是她刚刚像是突然被挠到咯吱窝一样,笑岔气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
啪嗒!
书房门口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朱允炆和徐妙锦连忙转头看去,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吕氏一脸铁青的站在书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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