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朱慈烺御驾回宫。
乾清宫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了。
邱致中等司礼监几位大太监跪伏在地,旁边站着几个几位大臣,个个大气不敢喘,时而瞥向龙案后空荡荡的御座。
终于,偏殿通道的重重纱幔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春和宫看望太子的朱慈烺回来了。
他走到御座旁,没有坐下,只是用一只手扶着御座一侧的一个扶手,漠漠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司礼监太监。
这时,邱致中带头山呼:“奴婢恭迎陛下回宫,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的目光望向了邱致中,不冷不热道:“大本堂纵火的人查出来没?”
邱致中答道:“回皇爷,值守大本堂和昨夜所有出入大本堂的八名太监已经全部押往诏狱了,还在审讯中.......”
朱慈烺眉头微皱,提高了问话的声调:“一晚上下来,无人认罪?”
“还没有......”
邱致中脸色越发的不自然,那几个小崽子,都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哪里敢认罪,任凭锦衣卫如何折磨,都死扛着大喊冤枉。
“朕交代你的事,去查了吗?”
邱致中回道:“奴婢在主持内阁会议,把差事交给顺子去办,他们还没开始查,就发生了大本堂走水之事,幸得太子殿下得天护佑.......”
朱慈烺面色一沉,心里依然明了,大本堂的走水,并非意外,而是偷盗宫中财物的内贼得到消息,直接放火毁灭证据的!
这种事情历史上并不少见,如鞑清的末代皇帝溥仪,有一次意外的发现清单与库房的珍宝对不上,勃然大怒的要亲自抽查宫中的珍宝,结果偷盗珍宝的太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建福宫点燃,销毁证据。
见皇爷不说话,邱致中跪在那里开始偷偷地看朱慈烺的脸色。
朱慈烺坐了下去,声调转冷,道:“既然没人承认,那八个进出大本堂的奴才,就全部处死了吧,还有你,自己去内宫监领四十杖,调浣衣局劳作半年,再回司礼监。”
“是。”邱致中一凛,连忙垂下了双眼。
“还有!”
邱志忠眼皮微抬,竖起了耳朵,聆听圣训。
朱慈烺道:“以后宫里,就不招内侍了,原先在宫里服役的,照常留用,皇家养你们一辈子。”
邱致中眼中露出应有的惶恐,低声道:“皇爷……”
朱慈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特别在场的几位内阁大臣,表现的惊讶比太监更甚。
总之,绝没有人想到,天武帝能把太监制度废除掉!
在震惊之后,杨廷麟等人开始对皇帝的魄力感觉到由衷的敬服。
仅此一条,天武帝就足以超过历代以来,所有的圣贤帝王。
宦官干政,历朝有之,又以大明最甚,表面上说是太监们代表皇帝与文官集团角逐搞平衡,说白了就是皇帝没用,导致宦官专权的现象,更是皇帝骚操作不断的体现。
纵观大明乃至前朝,出现这种情况的共同点都是:皇帝没有掌握军权!
控制军权就是控制一切,只要皇帝控制了军权,所谓的文官集团都会老实,哪来那么多屁事,还搞平衡?
朱慈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觉得太监可有可无。
历史上的满清,顺治皇帝原本有废太监的打算,后来想想还在留着打杂吧,不过他定下了影响满清二百多年的铁碑祖制:太监干政,凌迟处死,绝不姑息!非奉差遣,不许擅出皇城,外官有与交结者,发觉一并论死!
所以,清朝的太监是最苦、最累、最憋屈、最无权无势的,真正的可有可无,毫无存在感。
清承明制,也有内阁,也有票拟和批红,但纵观鞑清一朝二百余年,没有太监的牵制,也从未出现所谓的文官集团,即便内部有索额图、明珠之争,也是暗地里较劲。
因为鞑清的前几代皇帝一直掌握着军权,这就是人家的底气。
经过鞑清前几代皇帝的压制,后面的文官就像是被驯化成狗的狼,根本不敢对抗皇权了,哪怕鞑清后面几个皇帝再废物。
文官能够形成一股政治势力,一是思想同体,二是利益相关,是需要政治环境的催生。
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朱慈烺无法理解,大明以前的历代皇帝,为什么对文官内阁和谏官之间,常因一件小事而引发口舌之争所有纵容?
他也实在无法理解,之前的几代皇帝们,为何在文官集团的咄咄逼人下,所采取有条件的妥协?
或许,这一个个的都想当名留青史的“圣明天子”吧,给文官集团创造良好的政治环境,让人家抱团对付自己。
朱慈烺的想法有些偏激,他觉得,不能控制军权的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鞑清的几代小野猪皮能做到,大明也能做到,彻底消除文官集团和宦官势力。
这也是朱慈烺当初设置文武分治的原因之一,给后世接班人们创造一个上台就能领的新手神装礼包。
“国难当,家也难当,国和家是一个道理。”
朱慈烺感叹着,突然又把目光转向了内阁这帮人:“杨廷麟,你是内阁的当家人,朕交给你们内阁议的税改制度怎么样了?”
杨廷麟有些失惊了,忙道:“回禀陛下,内阁是朝廷的,臣也是为朝廷当差,不敢以当家人自居.......”
一番言语敲打后,朱慈烺将话引入了正题。
杨廷麟诚恳道:“财政部的黄部堂提出了废除农税的税改政策,意在彻底消除地方官府对百姓的盘剥。”
“呵呵,担心粮食被地方官截留部分,你们干脆直接就不收了,好一个釜底抽薪啊!”
朱慈烺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也不知是批评还是赞扬。
现场沉寂了片刻,黄宗羲似乎鼓起了勇气,捧着奏本望向朱慈烺:“这是臣的奏本,请陛下龙目御览!”
这份奏本的字数很多,与其说是奏本,不如说更像是论文,从三皇五帝到大明天武朝,黄宗羲简单的总结了一遍,又列了不少数据,最终大概得出一个结论:
“历代税赋改革,每改革一次,税就加重一次,农户的负担在下降一段时间后,都会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走进一种积累莫返之害的怪圈,所以,废除农税是解决的根本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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