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虽说要睡到日上三竿,却是早早醒来。
前世熬最晚的夜,顶最黑的眼圈。
现在没了手机,玩不了游戏,看不了电影,上不了微博,刷不了抖音……更别说什么夜生活了,京城里面唯一的夜店就是青楼,那可不兴去啊!
没办法,朱由崧跟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被迫养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时间。
昨夜虽然被迫熬了夜,但是今天照样被规律的生物钟叫醒,再闭眼躺了一会儿,却是躺不下去了。朱由崧此刻由衷的怀念,以前冬天赖在被窝刷手机的日子。
朱由崧只好翻身起床,刚要唤兰儿过来伺候自己更衣,却看到月亮门旁边小床上的兰儿还没起来,睡得正香。
兰儿年纪尚小,正是贪睡的年纪,想到昨夜陪着自己一通折腾,估计也是累极了。
朱由崧只好自己胡乱的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却是皱皱巴巴的怎么捋都捋不平,不由暗叹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添的毛病,现在没人伺候着穿衣服,都有点不习惯了。
朱由崧悄没声地出了屋,洗漱完后换了一身短打衣服,把裤腿扎好,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就腾腾的出了门去。
晨练!
自从到了大明,朱由崧生怕自己患上什么现在医学水平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所以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颇为重视。除了刮风下雨或者临时被朱由检喊去上朝,晨跑几乎从来没断过。
此时天色还有些黑,不过路已经能看清楚了,朱由崧轻车熟路,瞅准方向,开始跑了起来。
待到运动了一阵儿,朱由崧身上暖和起来,状态越来越好,步伐越来越轻。
转过街口,朱由崧瞧见一个老汉挑着骆驼担子,这骆驼担子一头放着炉灶,另一头摆着的是个货物架。货物架上斜楞楞的插着杆尺许长的幡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吴记”。
担子上瓷碗竹筷满满登登的,这老汉又穿的臃肿,想来是乏了,这时候把担子放在地上,换了个肩。
朱由崧倒是认识他,遂赶上前去,打起了招呼:“老吴头,这都快过年了还不歇两天啊?”
吴老汉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瞧见是朱由崧这个常来光顾自己生意的食客,便笑道:“哎呦,朱公子啊,又晨练呢?”说着身子一挺就要站起来,朱由崧倒是有些眼力劲儿,立马上前给他扶了一下。
吴老汉挑起了担子,又笑着说道:“老汉可比不得你们读书人,一家老小就指着我这个挑子养活呢。”
朱由崧笑呵呵的问道:“你这还是要去老地方?”
吴老汉点了点头道:“前门大街,天色大亮之前我都在那儿出摊,等太阳出来了,我可就得走街串巷了。”
朱由崧嗯了一声,道:“行,今天照顾你生意,待会儿我回来,你给我煮上一碗,今天这馄饨是什么馅儿的?”
吴老汉拿眼睛一瞥,笑道:“这天寒地冻的还能有什么馅儿啊,猪肉白菜的。”
朱由崧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
吴老汉见此复又说道:“就知道你这嘴刁,前个儿运气好,收了捆儿大葱,还有猪肉大葱馅的。大葱的可就上面这一抽屉,卖完可就没了,要不要给你留?”
朱由崧笑道:“那得大葱馅儿的了,物以稀为贵嘛!”
吴老汉笑着摇了摇头,把挑子放下,把货物架上面两层抽屉抽开,包好的馄饨码的整整齐齐,如同一个个小银元宝儿,因为天冷已经冻在了那儿。
吴老汉拿了副碗筷将冻得硬邦邦的馄饨赶到了碗里,又放回了抽屉里面,这才挑起担子说道:“你可一定要来啊,我这都给你留好了,谁来了我都不给。”
朱由崧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今天怎么就只你一个人,大婶怎么没来?我可念着她的肉包子呢!”
吴老汉笑呵呵的说道:“我那浑家在家看孩子呢,儿媳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
朱由崧纳罕道:“你家富贵呢?没在家吗?”
吴老汉哎了一声道:“上工去了。”
朱由崧赞道:“嗬~这大过年的还上工,挣大钱去啦。”
吴老汉哼了一声道:“挣什么钱呐,前些日子县里派下来的徭役,宫里要储冰,富贵去河里凿冰去了。”
朱由崧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他记得十王府好像还有宫里转运过来的冰块。
这时节百姓不仅要交税,还要服徭役,而这徭役就是免费服务,并没有工钱一说。
现在虽然有了徭役折银一说,说的是徭役你自己本人可以不去,但是要出钱,等于是自己给官府交钱,官府再雇人替你干活。一般的小户人家算算账,如果不划算,并不会出钱,而是亲身应役。
朱由崧暗叹一声,心里也是无奈,就凭大明这烂到底的财政收入,如果没有徭役,根本干不成事情。
朱由崧沉默良久,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吴老汉说道:“老爷子,你可劲儿活着,这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等你孙儿成亲的时候,你用当时的日子再来比比今天的日子,指定另一番光景!”
吴老汉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不盼着这日子越来越好,只要不越来越差就谢天谢地了。”
朱由崧笑道:“怎么,你个老吴头不信我吗?”
“信,信!”吴老汉像是感受到朱由崧情绪的变化,哈哈笑道:“朱公子,瞧你年纪轻轻的,倒是有些志气。老汉只盼着等你考中状元郎,进了翰林院,当了官老爷,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就行!”
不过朱由崧对吴老汉的话,却不置可否,他现在是福王世子,将来的一字亲王,论起品阶,那可是超品。
如果朱由崧真的是个期待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的话,吴老汉这话倒是对他莫大的鼓励了。
也得亏吴老汉是京畿人士,对大明这官场也还算是了解一二,若是让个四六不懂的人赞人,只怕会说出:“盼你高中状元,出来做个知府县令,为民做主。”
这话要说出来,那就不是夸人,而是骂人了。
因为明代官场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人中进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给事,又次期主事,得之则忻。其视州县守令,若鹓鸾之视腐鼠”。
明中期以后,那些一甲,二甲的进士往往都留在中央各衙门任职,三甲进士则大多被外放知县,但即便如此,这些三甲进士任职年满后,也会被调往京城任职。
进士出身者都流向京城,那么州、县官们只能在举人、监生中选择,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知县,知州,县太爷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也没人来接班。
明朝的地方官,尤其是边远地区的地方官跟京官比起来,地位低,工作难,收入差,有的还真的是只凭着一腔热血来干这个位子的。
而俗语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是后面清朝的事情了。
朱由崧嘴角轻扬,明代官场这种轻视地方官的陋习,估计存在不了多久了,等到新政下来,明年恩科中举的士子们,有的他们看的。
想到此处,朱由崧道别道:“老爷子,你先忙着,待会儿过去找你。”
吴老汉点了点头,笑道:“好嘞,一准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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