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布置好一切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西边的群山之中了,天色渐渐全黑了下来。
杨占鳌也已经带着那个严三推荐的郭小五回来了,小船也安排了,只等着吃罢了晚饭就出发。
这一回,杨振带着杨占鳌、严三和郭小五,去了张得贵的那片炮队营地吃“碰饭”。
此时,张得贵按照杨振的要求,去找袁进协调船只的事情了,炮队营地里,只留下了炮队右翼副官杨珅和抬枪队的把总邓恩,领着一帮人在忙碌。
邓恩是张得贵手下的“老”把总了。
说他“老”,不是他年龄大,他才三十多岁,比杨振大那么几岁,并不算大;说他“老”,是因为他的这个“把总”职务,任职时间太长了。
这个人是广宁后屯卫世职百户出身,以世职百户出任营兵把总好多年了,先后跟着杨振父子,苦仗、硬仗打了不少。
可是,打过的仗里,败仗总是居多,队伍也是越打越少,职务也就没有什么晋升,一直沉沦“下僚”。
这一次,杨振指示成立抬枪狙击手队,一直比较重视部下资历的张得贵,就把邓恩这个“老把总”提拔起来了,让他领头主其事。
经过了昨夜夜袭鞑子粮草大营的这一仗,这个邓恩也算是经受住了考验,杨振也把干掉鞑子贝子洛托的功劳,就记在了张德贵和他率领的抬枪队头上。
杨振的做法,自然使得这个一直沉沦下僚、已经有点心灰意冷的邓恩,很快就焕发出了热情,开始变得勇于任事了。
杨振等人一到,杨珅和邓恩两人就迎了上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邓恩不等杨珅先开口,就满脸笑容地对杨振说道:
“大人!咱们今晚几时出发?这一次,若是再有满鞑子大官露面,咱们抬枪队还是让他有来无回!以前卑职不懂大人所说的狙击战术,自从昨夜一战,卑职和抬枪队的弟兄们都明白了!还是这样的功劳,立得最爽,来得也快!”
杨振听见了这话,也是冲他和杨珅笑笑,先是对他说道:“你们有信心就好了!你们抬枪队要真搞懂了狙击战术,以后跟着我,想立功那可容易得很!”
说了这话,杨振也不再去看邓恩那张笑开了花的脸,而是转脸对着杨珅说道:“晚饭好了没有?我还真是有点饿了!其他的事情,咱们一边儿吃饭,一边儿细说!”
杨珅和邓恩听了这话,连忙让开路,请杨振入营。
所谓的“营区”,自是简陋至极,地面上只能看见一个接着一个窝棚铺着芦苇的棚顶子,而炮队的人员,全都住在半地下的窝棚里。
做饭、吃饭的地方,也是在一处略微宽敞点壕沟里,只是上面没有搭棚子,没有铺芦苇杆子。
普通士卒的地窝棚里,自不可能也用得上珍贵的桐油灯,一到了夜里就是漆黑一片。
现在只有搭灶做饭的轮值火头军这里,灶台里的火光闪耀,映照出一片光亮来,所以围了一群饥肠辘辘的士卒,都焦急在等待,像一群饿狼一样。
杨珅、邓恩两人领着杨振等人到来,看见这个状况,杨珅一声暴喝:“起开!都他娘的是一群饿死过托生的,个个都是个吃货!晌午吃了那么多,这还没到时候,就又都围了过来!都他娘的给老子起开!”
杨珅怒斥完,原本围着锅台的一众士卒,瞬间退开了一圈,让出一片地方来。
这个时候,已经来到壕沟边缘的杨振,连忙制止了杨珅的呵斥,反而对着那个执掌锅灶的老卒大声说道:
“不用再等了!让兄弟们先吃!最后给我留一勺就行了!以后先遣营各队主官副官,开饭时统统都排队尾,决不能让一个兄弟没饭吃!队里只要还有一个兄弟饿着肚子看着,主官副官就决不能先吃!”
杨振这个话一说完,本来还有点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这可不是杨振想要的效果,看见众人都有点傻眼,杨振立刻又高声喝道:“听清了没有!?”
这回效果出来了,当下面站着的那一大群士卒,搞明白了杨振是来真的之后,顿时不约而同,整齐地回答道:“听清了!!!”
“很好!火头军!开饭吧!”
杨振也饿,而且加了不少碎鱼肉、碎蚌肉,大火熬制的杂合面粥,也散发着强烈的香味,让他也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但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收买军心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而同样饥肠辘辘、早已饿的得前胸贴后背的杨占鳌、严三,还有杨珅和邓恩,也只能跟着杨振一起,站在一个长队的队尾,眼睁睁地干看着壕沟里一队队饿狼一样的士卒在那里“狼吞虎咽”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终于轮到了杨振等人,此时的那口大锅了,只剩下了一点锅底,还有锅底上戕下来的一些焦糊的锅巴。
“这群王八羔子,还真他娘的是一群饿死鬼托生的!大人!就这些了!咱们就将就着吃吧!”
邓恩官小,按照杨振的说法,他自然排在杨珅和杨振前面,不过他还不是真的那么不晓事儿,所以打了剩下的锅底饭,先给杨振端来了一碗,一边递过来,一边苦笑着说道。
而杨振也不跟他客气,抬手就接了过来,找了个地方蹲下吃了起来。
自己下午辛辛苦苦搞回来的鱼肉、蚌肉,已经连一点儿渣都不剩了,盛在碗里的,只有粘稠的糊糊和锅底焦糊的锅巴。
此时,吃完了饭的士卒们,在各棚棚长的带领下,列队离开,最后,只剩下杨振领来的杨占鳌、严三、郭小五,还有炮队的杨珅和邓恩在埋头吃饭。
又过了不大一会儿,张得贵带着几个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地,见杨振在,连忙过来见面。
见大家都已吃过了饭,他也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在袁进营中吃过了。
张得贵一到杨振身边,就对杨振说道:“大人!跟袁进说完了!商定的时间,还是跟昨天一样,亥时出发!
“这一回,距离并不远,咱们亥时登船,亥时三刻就能绕过去,找地方抛锚,然后换乘小船,深入芦苇荡里,找地方落脚!
“关于明天上午徐昌永所部、祖克勇所部战马如何上去的问题,我按大人你的说法,跟袁进也说了。拆他大船甲板的想法,他——也同意了!
“但是,搭建浮桥的事情,得等到明天退潮了之后才能进行!而且浮桥保留不了几个时辰,咱们不能在岸上拖延太久,一旦到了涨潮的时候,不管什么结果,都得撤回来!要不然就只能抛弃那些战马了!”
“我知道了!不会太长时间的!要徐昌永、祖克勇抛下他们的战马,那还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吗!?”
杨振一听张得贵说完这些话,就知道了袁进的意思。
不过,袁进这么爽快就同意了拆他大船甲板的想法,倒是颇令杨振意外。
杨振之所以让张得贵去协调这个事情,一方面张得贵资历也老,足以代表自己。
另一方面,也是他考虑到了袁进的态度,先让张得贵去给袁进吹吹风,同时给自己留点余地。
若是袁进不同意,那么自己就亲自去找他好好谈一谈。
杨振当初为了取得徐昌永的支持,同意他们带上战马一起乘船北上,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有点后悔了。
特别是到了这个沙洲岛上之后,战马一时半会儿根本利用不上,而且上岸困难,登船也困难,每回都需要大量的土木作业。
不过这一次,用得着徐昌永和祖克勇的战马了,再困难也得弄上岸去。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把三四百匹战马弄上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撤退回来的时候,速度必须够快才行,若是按照以前的做法,用船运输,那可就太慢了。
杨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利用每天上午退潮的时候,这个沙洲与对面的芦苇荡之间,只剩下一条宽约两丈左右的浅浅水道的时候,在上面用小船和大船上的甲板搭建一座浮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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