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杨振此时有再多一点的人马,哪怕只是数百个,他也一定要顶着箭雨打上几轮,将眼前剩下的这些鞑子全数干掉。
可惜的是,他的人马太少,而且身前又没有遮挡藏身之物,可以让他们在装填弹药的时候躲避鞑子的箭雨。
他现在装备的鲁密铳燧发火枪,虽然有效射程与鞑子的步弓轻箭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滑膛枪的准头与满鞑子训练有素的步弓轻箭相比,那可就差多了。
若是他的火枪数量足够,弹丸的密度够大,即便是在这种没有工事藏身的野战之中,他也不会害怕。
但是现在却不行,满鞑子骑兵能够张弓搭箭的弓箭手仍有二百来个,而他手下的鲁密铳燧发火枪,数量却远远不够。
而且不光是数量上远远不够,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在这里坚持多久,因为他手下的这些人马根本没有多少弹药,平均每个人就只有开枪七次的机会。
那几门携带了一路的虎蹲炮,这回算是收不回来了,只打了一次,就没有办法再继续装填使用了。
给大家配备的手榴弹也不多了,目前只有张国淦麾下的火枪队右翼,还有人均一个。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若再不找个能够遮蔽容身,能够挡住鞑子箭雨的地方立足,那后果可就危险了。
杨振带着火枪队右翼,跟在张臣、邓恩所部的后面,绕开了堆积在路上的各种杂物,往田庄台人马撤退的方向奔去。
他们身后的满鞑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看见这些假扮成满洲大兵的明军队伍逃跑,立刻呼喊着重组了队形,紧跟着继续追来。
三百步,二百步,越来越近。
杨振正无比着急的时候,看见了仇家大院里的那几辆大车,人马不在了,但是双**车以及大车上的一些箱笼还在。
杨振跟着张臣他们绕开了大车以后,立刻勒马驻足,冲着张国淦高声喊道:“就在这里了!把大车横过来当做胸墙!”
杨振一边喊着话,一边从马上抬腿跳下,把马交给麻克清,然后亲自冲上前去,用力推动一辆沉重的马车,将它横过来,把道路堵上。
大大小小一共六辆大马车,在杨振、张国淦火枪队右翼,以及听见了杨振的呼喊,回头前来帮忙的张臣、邓恩等人努力之下,终于赶在了鞑子骑兵冲上来之前,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恰好此处的道路两边地形复杂,一边是宽阔的辽河河面,而另一边却是一片坑坑洼洼长满了水草的沼泽地带,鞑子追兵就是想绕开这些障碍,也需要费些功夫。
杨振、张臣、张国淦三个,肩并肩地蹲在地上趴在大车的这边,人人端着手中的火枪,等着满鞑子骑兵继续往前冲。
火枪队左翼士卒们此时也重新装填了弹药,与火枪队右翼的士卒一起,再次依托马车搭建的工事,构建了一道临时拦阻的防线。
可是这一回,满鞑子的骑兵也已经学精了,隔着这些大车横亘组成的工事,相距百余步,勒马驻足,并不上前,并且再一次张弓搭箭,朝着这边抛射箭雨。
“哚!哚!哚!哚……”
鞑子的箭雨抛射过来,一支支一杆杆不断地钉在了马车上以及马车上面的木箱子上,声音极其有力,听来令人心慌。
杨振脑筋急速地运转着,想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办,相互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自己的这些火枪,仍然不占优势,而且打一枪少一枪,跟鞑子拼消耗是肯定不行的。
想到这些,杨振冲着邓恩说道:“你先带人走吧!尽快赶上队伍,告诉仇震海,一定快快指挥人马,务必加紧登船!
“告诉他,我们要是到了,船就必须离岸!因为我们一旦到了,鞑子转眼就到,没上船的那些人,可就管不了了!”
杨振原本打着拦阻追兵,拖延时间的主意,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尽量给田庄台撤离的这些人马,创造出多一些的登船时间。
这些人,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不管是妇女,还是孩子,将来到了松山城,那就都是财富,能多带一个就应该多带一个。
邓恩闻令,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片刻之间,呼啸着打马离开,而满鞑子的箭雨也跟着他们离去的脚步迅速到来。
箭雨过后,杨振探头观察情况,却恰好看见鞑子分出了一半人马,下了道路,往西边的野地里奔去。
“糟了!糟了!鞑子怕是要绕开这片沼泽,绕开我们的工事,直接到我们身后进行拦截!”
杨振看见满鞑子骑兵的举动,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张臣迅速站起往西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蹲了下来,说道:
“那片水泡子沼泽可不大,满鞑子人马没准一会儿就能绕开去,绕到我们身后!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耗着了!耗下去,凶多吉少!”
张臣虽然已经这么说了,但是却并没有替杨振做出决断。
在以前刚刚跟着杨振北上松山城的路上,许多时候张臣都会质疑杨振的判断和命令,不过到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杨振的威望已经完全立了起来,就连张臣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儿越殂代疱,替杨振下令了。
“大人!怎么办?!您倒是拿个主意啊?!咱们能把满鞑子的追兵拖到现在这地步,已经够仗义了!仇氏这些人跟咱们非亲非故的,咱们犯得着为了仇震海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大侄女小舅子,搞得这么危险吗?!”
紧跟在杨振另一边的张国淦,也适时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撤退,但是又不敢明说。
“这样吧!张臣!叫左翼的弟兄们一人瞄准一个鞑子,一会儿听见我的号令以后,一起开火!张国淦,把你们右翼的火把点着,拿出最后一批飞将军备好了!
“火枪队左翼开了枪就撤,满鞑子见状,必然来追!到时候,等到满鞑子冲到近处,你们右翼把飞将军点了全部投掷出去!然后,我与你们右翼一起撤退!”
既然满鞑子分兵,想要绕开路上的障碍,那杨振他们就是留在这里挡住这一股,意义也不大了,所以杨振想来想去,干脆下了再干最后一锤子买卖就撤的命令。
张臣、张国淦听见杨振的命令,知道最后一刻就要到来了,当下迅速往左右传达了命令,齐齐认真做着准备。
张臣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就趴在马车上的一个木箱子边缘,把长长的鲁密铳火枪搭在上面,仔细瞄准着百步左右逡巡着等待时机的鞑子骑兵。
杨振见状,迅速与火枪队左翼的其他士卒一样站立起来,依托着马车上的箱笼麻袋,瞄准着对面的敌人。
杨振瞄准了一个顶在最前面正张弓搭箭准备抛射箭支的满鞑子坐下战马,然后低沉地喊了一声“开火”,率先扣动了扳机。
紧跟着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对面那个张弓搭箭的鞑子惨叫一声捂着脸仰面往后倒下。
接下来,那些站起来瞄准射击的火枪队左翼士卒们,砰砰砰砰地连续开枪,连马带人足有十几颗弹丸打中了目标,将对面的鞑子打得一片大乱。
趁着这个当口,张臣领着左翼刚刚开了枪的士卒,迅速后撤,在几十步外等着的马匹附近翻身上马,打马离开。
对面乱了一团的满鞑子正白旗骑兵见状,以为这伙鸟枪手们已经全撤了,立刻再次蜂拥着冲了过来。
鞑子距离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张国淦下令点火,约莫冲到了三十步左右的时候,张国淦大叫一声“炸死这些臊鞑子”,率先投了出去。
投掷的角度堪称完美,又是在鞑子人群中将落地又未落地的时候轰然炸开,发挥出了一颗手榴弹最大的威力。
张国淦一投出去,火枪队右翼士卒们手里呼呼冒烟的手榴弹瞬间全都飞了出去,同样是在鞑子战马群里一起炸开。
只一瞬间,二十颗爆炸的手榴弹,将这一次冲击而来的一百多鞑子骑兵,几乎是一扫而空,几乎没有人还能骑在马上张弓搭箭抛射箭雨了。
仅剩下的几匹位于边缘完好无损的战马,也在剧烈的爆炸之中惊了,驮着背上的骑士,冲进了河堤路下面的沼泽里,随即挣扎着陷入其中。
杨振趁着手榴弹爆炸制造的混乱,喊了一声,领着众人离开大车堆积的工事,奔向不远处各自的战马,然后猛打着马匹往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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