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那个名叫萧凡的人……怎么得罪你了?能跟民女说说吗?”陈莺儿笑靥如花,光彩照人。
江都郡主俏脸红得如同快滴出血了,闻言使劲摇头道:“不行,不能跟你说,这事儿说出去我可活不成了,不行不行,绝不能说……”
“郡主何必跟民女隐瞒?你居深宫大内,平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都憋死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出了宫,你说话还遮遮掩掩,累不累呀?难道你的满腹心事这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那多难受呀,蒙郡主看得起民女,与民女结为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你难道还怕我说出去么?”陈莺儿装出一副不高兴的神情嗔道。
“呀,莺儿你可别多心,我……我真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只是这事儿说出来太过丢脸,若被外人知道了,不大不小是场麻烦,你……你若一定想听,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答应我,绝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否则我只好跳井自尽了!”江都郡主红着俏脸,神情却分外认真。
陈莺儿急忙点头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乱嚼舌头的人吗?我和你一样,都没什么朋友,我能跟谁说去呀!”
江都郡主放了心,忸怩了一会儿,这才红着脸,细声细气的将她与萧凡的恩怨说了一遍。
“……后来,后来我在承天门的金水桥边又见了他一次,那个……那个该死的登徒子!他一看见我,居然……居然立马用手捂住……捂住他……那里,还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捂裆派俗家弟子,真气死我了!”郡主越说越气,一对儿鼓涨的胸脯气得不停的上下急促起伏,分外诱人遐思。
“啪!”陈莺儿狠狠拍了一下身前的茶几,怒道:“太过分了!果然是无德无行的登徒子,活该千刀万剐!”
江都郡主正在羞恼之时,却被陈莺儿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楞楞瞧了她半晌,这才讷讷道:“莺儿,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呀?你认识他吗?”
“啊,不不,我不认识,我只是……为你生气,这人太过分了,简直无耻之极!郡主你当时就该狠狠甩他一个嘴巴子!”陈莺儿义愤填膺道。
江都郡主听得陈莺儿这么说,本来挺生气的她,却不知怎的不气了,不但不气了,反而羞红着脸为萧凡开脱起来:“其实……其实真说起来,这事儿委实怨不得他,他当时站在那儿动都没动,是我不小心滑倒,双手乱抓之下才……才抓住了他的……那里,他倒一直没表现出什么登徒子的模样,许是当时的窘境正好被我皇弟看到,我羞愤交加之下,迁怒了他……”
陈莺儿小小的白了她一眼,嗔道:“郡主,你呀,心肠太软了,这可不好,当心以后被人欺负,你就不想想,他若不开口说那句轻薄之语,能害你滑倒吗?这会儿你倒替他说起话了,我却白替你气了一场。”
郡主扭身抓住了她的手,羞红了脸摇摆着撒娇道:“哎呀,好莺儿,我谢谢你还不成嘛,可是……这事儿我还真的不怎么怪他,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你当时是没瞧见,他被我抓住……那里,痛得脸都紫了,大把大把的冒冷汗,还咬着牙硬挺装英雄……我回了宫一想,差点笑死了……”
说罢郡主掩着小嘴,文文静静的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分外迷人。
陈莺儿跟着笑了几声,接着俏脸一肃,正色道:“郡主,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郡主一楞,讷讷道:“这事儿不是过去了么?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给他赔礼,或者要他给我赔礼?”
陈莺儿神色凝重的盯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郡主,你糊涂呀!这事儿是个大麻烦,你怎么如此懵然无知呢?”
“这能有什么麻烦?”郡主愕然道。
“郡主,你难道没读过《女训》《女诫》?”
“读过呀,怎么了?”
陈莺儿严肃地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咱们女人家只能从一而终,身体的任何一处都须清清白白,不能被除了夫君以外的男子碰到,否则就污了清白,同样的,咱们女子也不能碰到夫君以外的男子的身体,否则也是污了自己的清白,郡主,你却碰到了那个萧凡的……的那里,这……可叫我如何说才好呢……”
江都郡主原本笑靥如花的俏面,顿时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血色飞快从稚嫩的脸上褪去,身躯摇摇欲坠。
“我……我……莺儿,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呀?我……不是故意碰他那里的……”郡主说着豆大的眼泪扑簌落下,一张梨花带雨的绝色面容分外惹人怜惜。
陈莺儿心中一喜,这郡主自小长在深宫,与外人接触极少,心思单纯之极,自己若将此事“无意”间泄露出去,届时满城风雨,不论事情的本质如何,姓萧的污了郡主的清白名声却是事实,那个时候不管皇帝和太孙多宠信他,为了皇室的清誉,恐怕也不得不杀他了,这岂不是一个绝好的报复机会?
陈莺儿美目中厉芒闪过,转头却见哭得伤心凄惨的郡主,这一刻她又怔忪起来。
能杀萧凡,固然报了仇怨,可是……郡主怎么办?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声名若受辱,将来她这辈子岂不是毁了么?
想到自己这一生已是孤独终老,无枝可依,郡主是个心思单纯且善良的姑娘,难道要害得她重蹈自己的覆辙么?
陈莺儿想报复萧凡,做梦都想,可她不想害别人,她还没到被仇恨刺激得丧心病狂的程度。
天赐良机……可惜了!
陈莺儿眼神黯淡下来,神情颇有些失望,可她并不后悔,一念之间,救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名声,胜造七级浮屠。
“莺儿,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呀?再过两个月,皇祖父可能就会下旨,把我嫁给长兴侯耿炳文的儿子耿璿,如今我的清白已污,尚有何面目嫁给……耿璿?”郡主悲急交加,再次掩面哭了起来。
“长兴侯的儿子?”陈莺儿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长兴侯耿炳文当年跟随皇祖父打天下,现如今开国的功臣宿老有的被株连杀戮,有的病死,当年的从龙名将,活着的只剩耿炳文了,皇祖父对他甚是信任,所以才将我嫁予他的儿子耿璿,以安功臣之心,现在……我声名受辱,如何能再嫁他?”
郡主满面泪痕,惶然无助的看着陈莺儿,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陈莺儿看着可怜无助的郡主,不由有些好笑,到底是心思单纯,一句有违妇德便将她吓成这副模样,看着看着,陈莺儿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报复的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形。
陈莺儿抿了抿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轻细的道:“郡主,你见过耿璿吗?”
郡主摇头:“我很少出宫,耿璿更不可能进宫见我,亲事是皇祖父定下的,我从未见过他。”
“那郡主见过萧凡,你觉得他怎样?”
郡主的俏脸唰的一下红了,讷讷道:“萧凡……他,我……我也不知道,只知他长得……颇为英俊,而且彬彬有礼,很儒雅的样子……”
陈莺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微带酸味的调侃道:“看来郡主对那萧凡颇有好感了……”
郡主俏脸愈发红了,然后她又幽幽叹了口气,道:“有好感有什么用?皇祖父要我嫁的人又不是他……”
陈莺儿抿嘴笑了:“郡主,有些事情,其实自己争取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郡主瞪大了眼睛:“莺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声名受污皆因萧凡而起,难道他就不该负点儿责任吗?”
郡主大吃一惊,愕然道:“你……你是说,是说……”
陈莺儿悠悠道:“你坦坦荡荡将这件麻烦事儿告诉他,然后问他怎么办,他若是个真男人,伟丈夫,必然会想办法向天子求恳,请天子取消你与耿璿的婚约,将你娶回家,负起男人的责任,他若不愿负这个责任,你就用女子的声名逼他,用郡主的尊贵身份压他,用尽一切法子逼他就范,若他仍然不肯负责,那就证明他是个彻底的小人,不配做男人,这样的人品德低下,不宜成为良人之选,郡主就绝了这番心思,将这事彻底烂在肚里,谁也不告诉,安安心心的嫁给耿璿,也可以算是了无遗憾了。”
郡主闻言满脸震惊之色,陈莺儿的主意太过骇人听闻,对从小就是乖乖女的郡主来说,这个提议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这种厚脸皮的事?主动跑到一个男人面前,逼他对自己负责……天呐!这……这怎么可能?自己是堂堂郡主,还要不要脸了?
“不!这绝对不行!”郡主下意识的大叫起来。
陈莺儿眼波儿一转,目光中带着几分嘲弄道:“郡主,脸面就这么重要么?相比你一生的幸福来说,孰轻孰重?”
“我……”郡主俏脸泛白,一双纤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又松开,然后再攥紧……
沉默良久。
“……皇祖父他,他不会答应的,我与耿璿的婚约早在四年前便定下了,怎么可能轻易更改?”郡主弱弱的提出反对,但说话的底气已明显颓靡了很多。
陈莺儿叹了口气,俏脸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悠悠道:“我们女人当然要矜持一些的,只要他肯答应负责,剩下的,那就是他们男人的事儿了,萧凡深得帝宠,想必他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对不对?”
郡主眼睛一亮,被人催眠了似的傻傻点头:“……对。”
…………
…………
郡主上了马车走了,俏脸带着深深的矛盾,挣扎,彷徨和对未来的小小期待,小小欣喜,心思复杂的走了。
陈莺儿坐在堂内,伸出纤细的玉手,端起茶几上早已变凉的茶水,漫口吟哦:“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萧凡,当初为了一个小乞女,你放弃了我,如今你有没有胆量为了小乞女再次放弃郡主?身处庙堂之高,步步皆是凶险危机,放弃郡主可不像你当初放弃我这般轻松了……”
茶已凉透,陈莺儿举杯一口饮尽,冰凉的茶水流过她的喉咙,一直冷到心里,冰寒的感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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