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并不担心勋贵群体会膨胀起来,一来文官封爵太难,二来,勋贵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有了文官的加入,更能刺激现有的勋贵阶层,免得被文官勋贵所取代!
何文渊身躯微微一震,显然,朱祁镇这段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也震撼不已!
“将折子给杨阁老送去吧,然后将朕刚刚的那番话也讲给杨阁老听,如何抉择,就看杨阁老的了!”说罢,朱祁镇忍不住叹了口气。
“臣遵旨!”何文渊躬身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出了皇宫,何文渊径直赶往杨士奇的府邸。
因为杨稷出事,朱祁镇特地批了杨士奇几天假,让他休息休息。
此时,杨士奇正在正堂满脸愁容的喝着茶,一旁的管家杨旭道:“老爷,小的已经派人将您的信函发回吉安老家了!”
“嗯!”杨士奇这才点了点头,叹道:“如今只希望杨道有所节制吧,否则,老夫也只能辞官归乡了!”
“老爷……”杨旭还想说什么,却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名仆人急急忙忙的进入正堂。
杨士奇和管家见此不由眉头微蹙,对于仆人的慌张有些不满,但出于对府内仆人的了解,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呵斥。
仆人径直来到杨士奇面前,躬身禀道:“老爷,府外有一名自称是刑部右侍郎的何文渊大人求见!”
“哦?”杨士奇闻言一愣,来不及多想,急忙对仆人开口吩咐道:“快请!”
“是!”仆人对杨士奇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开了正堂!
待得仆人离开大堂后,管家杨旭则满脸疑惑的看向杨士奇,道:“老爷,这位何大人不是正在审理大少爷的案子吗,怎么会来府上求见老爷?难道……”
说到这,杨旭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杨士奇,脸上充满了震惊。
“你想什么呢?”杨士奇见此,没好气的斥了一声,道:“何文渊这个人老夫了解,绝不是那种枉法之辈,虽然不似于谦那般心怀天下百姓,但也能够谨守官员的底线,更遑论稷儿的案子还是陛下亲自下旨审理的,他岂敢在这上面乱来?”
“小的明白了!”杨旭点了点头。
也就是杨士奇,若是他当着何文渊的面说出来的话,何文渊肯定立刻转身离开,他何文渊又岂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
没一会儿,堂外脚步声响起,一身官服何文渊径直进入正堂,杨士奇也急忙起身,以示重视。
杨士奇率先对何文渊开口问道:“巨川,你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巨川,就是何文渊的字,以此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免得因为双方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而有所疏远。
“阁老!”何文渊来到杨士奇面前,对其躬身拱手一礼,然后将手中关于杨稷的最终定论递给杨士奇,开门见山道:“这是杨少爷的罪责,请阁老过目!”
杨士奇接过奏折,正好听到何文渊的话,即将翻开奏折的手立时停了下来,有些恼怒的看向何文渊,质问道:“巨川这是何意?我杨士奇虽然对稷儿的所作所为感到心痛,但老夫身为大明的内阁首辅,自然要以国事为重,就算要砍头,老夫也绝无怨言!绝不徇私!”
何文渊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向杨士奇郑重的躬身一礼,然后才解释道:“这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吩咐的?”这下轮到杨士奇傻眼儿了!
何文渊点了点头,叹道:“下官不敢隐瞒阁老,下官是直接从皇宫到阁老府上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杨士奇竟然有些恐惧的看着何文渊。
在杨士奇想来,朱祁镇这是想要他亲自给自己的孩子定下死罪啊!
朱祁镇虽然年幼,但杨士奇自认,已经非常了解朱祁镇了!
在他看来,对于这种事,朱祁镇绝对是零容忍,而如何借此对天下文武百官形成最大的震慑?
那自然是让内阁首辅亲自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古语说:虎毒不食子!
这一惩罚,才是给身为父亲的杨士奇的最大的惩罚。
何文渊开口解释道:“陛下说,阁老为国操劳多年,陛下不想看到阁老老年丧子,所以,特地让下官来告诉阁老,陛下有意在阁老致仕前敕封阁老为公爵,而杨公子所犯的罪责,陛下可以做主以爵位相抵,只是贵公子就得在大牢多待上几年,也好给贵公子一个教训,免得贵公子以后再犯,到时就算是陛下,也无能为力了!”
“这……”杨士奇呆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
哪怕收买人心的痕迹非常之重,但杨士奇却不得不对此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
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何况,朱祁镇这一举动明显不和法度,因为以爵抵罪的前提是你得有爵位,而他,虽然贵为朝廷首辅,但却只是朝廷命官,并不是勋贵,根本就够不上以爵抵罪的要求!
杨士奇颤颤巍巍的走出正堂,在院中对着皇宫的方向跪地叩首,高声道:“臣杨士奇!扣谢陛下天恩!”
三跪九叩大礼,晶莹的泪水在那满是沧桑的双眸之中打着转,他此时内心之中的感动可想而知!
待得杨士奇行完三跪九叩大礼之后,管家杨旭赶忙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杨士奇搀扶起来:“老爷,您快起来吧!”
杨士奇在杨旭的搀扶下站起身,然后转身一边抬手擦拭着眼眶中的泪水,一边进入正堂。
看到何文渊,杨士奇对何文渊笑道:“让巨川见笑了!”
“舐犊之情人皆有之!”何文渊笑道:“阁老不必如此!”
“有劳巨川了!”说着,杨士奇抬手翻开记录着杨稷罪行的奏折,上面绝大部分他都知道,是杨稷事发后,他去信老家之后才了解的!
但还有一些他不知道,这些都是发生在杨稷入京的路上。
“这个孽障!”最终,杨士奇合上奏折,满心的愤怒也只能汇集成这四个字了!
杨稷的罪行远远比他预料的还要重得多,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强抢民女、兼并土地、欺行霸市、买凶杀人、豢养打手、收取保护费等等等等,就算杨稷有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就是一个世袭公爵,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也正因为如此,杨士奇才知道朱祁镇给他的恩典到底有多重!
以一个国公流爵抵消了需要两个世袭国公爵位才能抵得上的罪行,显然是朱祁镇额外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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