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大着了，死了算了。丢人现眼的。”没人晓得老赖子真喝醉了，还是借酒骂人。

没人敢搭理。

四达子很勇猛，上去扶起坐在地上的老赖子。

“王八蛋，管你吊，滚!”四达子被吓得半死，躲倒船舱低下。

“老赖叔咋了？”四达子问旁边的顾二改。

“哪个晓得啊？”顾二改叫他问二楞子。

“二楞哥，这咋了？”四达子追着问。

“咋你丫个头？干活去。”二楞子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喝光了酒。老赖子闹到天快黑了。五子不声不响地钻到船舱最里面睡了。

船工们按照分工干活的干活，换班的换班。

半夜，海上狂风大作，浪卷着船抛上去，又扔下来。

除了老赖子呼呼地睡着——他真的喝醉了。其他人紧张起来。

五子叫大伙在下头待着，他先上甲板看看。

刚探出头，一个浪头过来，船不停摆动，把他甩进了船舱。

贴着船身爬到上面，根本站不起来。

隔着打来的海水，看到已经有桅杆断掉了。

五子又挣扎起来，想再往前爬爬。又被海水冲了回来。

“五叔，进来吧。外头浪太大了。”二楞子焦急地喊着。

“压住船，别管。”五子双手支在船上，脚扣着船板。刚要挺起身子，船一晃动，五子滚到船边。他一把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死死抱住柱子。

没等缓过神了，一个巨浪推着船颠狂起来。船舱里人翻了个，等大伙反应过来。刚在眼前的五子，已经没了影子。

“叔，叔——”四达子最先叫了起来。大伙赶快往外冲，冒着打到脸上的海水，一切太晚了。

被撞醒的老赖子，听到外面嚎哭，连滚带爬上了甲板。

“咋得了？咋得了？五子。”老赖子想找五子问。

“五叔掉海里了。呜—呜—呜。”顾二改边哭边说。

“啥？五子，五子。”老赖子要跳下去。幸亏大伙拉得及时，要不肯定有去无回。

“五子啊！五子啊！俺算个王八蛋啊！俺害了你啊！五子啊！你丫回个话啊！”

老赖子悔青了肠子。

风浪一直没停下来，船也在颠簸着……

老赖子丢了魂似的。他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

多么铁的兄弟，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么多年，没有被任何困难吓到。这次，老赖子看到五子也赶海。心里很开心，他想慢慢地劝说五子。五子跟席春花娘本来就有情分。一定会把席春花娘俩接回去。

可谁能想到，这一次出海成了五子的葬海。

老赖子越想越心痛。哪怕换成他，也愿意。

这可咋办啊？五子娘问起，他该怎么回答；五子老婆问起这次赶海，他怎么开得了口啊！

“老天爷啊！咋得了啊？海龙王啊，你为啥带走五子啊？”老赖子仰天长叹嚎哭。

四达子哭成了泪人。“叔啊，你咋就走了啊？俺还没好好还你情了。”

四达子这么悲伤情有可原。四达子不是牌头庄人，两岁那年老家闹灾荒，能吃的都吃光了。四达子娘背着他一路逃荒要饭。不知道吃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