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觉得这女鬼和他以前听说过的一种妖怪很相似。日本画家鸟山石明曾绘制画卷“百鬼夜行抄记录日本四岛的妖怪。其中有一种,也是喜好掠夺他人婴儿,带回自己的巢穴照顾。这种妖怪名唤姑获鸟,样貌鸟头人身,极其瘆人。对待敌人攻击力极强,下手狠毒,唯独对那些被她抢来的婴儿,一副慈母的模样。
女鬼的种种条件都与姑获鸟的相符,叶尘有点怀疑是不是这女鬼就是姑获鸟。
化作了美人的女鬼直勾勾的看着叶尘,一双如水的眸子摄人心魄。她仿佛看透了叶尘的心思,说道:恩公莫要多想,小女子只是人。不是什么妖怪。
叶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愣愣地点了点头。许久,他问道:你既然不是姑获鸟,为何要去抢夺人家的孩子呢?
女鬼听他这么一问,眼泪又幽幽地滚落下来,她低低地哭泣着,听得人心都要碎了。叶尘不禁想,到底是怎样狠心的人才会让如此美人含冤而死。
我的孩子,孩子啊!娘没用,娘没保护好你……
叶尘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站在一边,任由她哭。女鬼积压了数百年的悲愤在这一刻崩塌。
她曾在多少个夜晚驻足于那些美满幸福的窗口向里面张望?她曾在多少个阳光温柔的午后想起自己孩儿的笑声?她找寻过每一个因为疏忽而没有关上的窗棂。每一个外表相似的摇篮,每一处,坟头小小的荒坟。
她是记得的。那孩子柔软粉嫩的小手小脚,圆滚滚的身子和可爱的笑脸。那孩子那么的乖巧,从不任性的哭闹,只要将他放进摇篮里,哼着歌摇几下,他便会入睡。
这是她最珍贵的宝物,是她自丈夫去世后的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丈夫?想起丈夫,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日可怕的情景。
女鬼身边的怨气暴涨数倍,叶尘往后退了几步。他吃惊的看着这个女鬼,怎么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下子却突然这么愤怒。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吗?
叶尘苦笑,还是离女人远些的好。女鬼抬头,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充满仇恨和愤怒,几乎要流出血来。
恩公,小女子有一言想说与恩公听。
叶尘微微的点点头。
女鬼擦掉脸上的眼泪,仇恨之火熊熊燃烧着,她在回忆那一段可怕的记忆。
她是一个富商的女儿,因自幼体弱多病,她的父亲时常会请一些道士来家里做法。希望借助鬼神之力来让她远离病痛。
她和她的丈夫,就是这么认识的。
那个时候,她的丈夫还跟在自己师父的身边学习。老道士过世之后,她的病便托付到了这个男人的手里。父亲觉着让人家师徒两代都对自己的女儿尽心尽力,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请媒婆挑了个吉利日子,大婚了。一开始的日子是平静美满的,成婚不到两年,她便有了孩子。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发现曾经温柔体贴的丈夫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暴躁,摔碎手边的花瓶和茶杯。
她作为女人,不敢去多问。唯一担心的是,丈夫的脾气是否会波及到腹中的孩子。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她也想过跑回娘家,但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时常住在娘家实在不妥。她只能忍着,熬着,算着孩子出生的日子。这样一来,被压抑的喘不过气的她,能找到一点值得欢笑和期待的东西。
某一日的清晨,冷淡了她许久的丈夫突然亲自端来安胎药,温柔地喂她喝下。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了很久,两人相对无言。
娘子,为夫要出一趟远门。娘子好生照顾自己。
男人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儒雅一笑,希望这是个女孩,这样就可以和娘子一样美丽了。
她羞红了脸,这才是她认识的丈夫。几个月来的那个动不动砸东西的男人仿佛只是一个人虚幻的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幸福。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我等你回来。
而男人一去不返。
孩子出生七天后,她接到了噩耗。男人是去给人驱鬼的,却被恶鬼迷了心智,发疯似得砍杀自己的同伴。幸好桃木剑对人没有什么杀伤力,他自己无法忍受被恶鬼缠身的痛苦,跳崖了。
她几乎要昏厥过去,摇篮里的儿子睁着纯洁的大眼睛看着她,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他便咯咯地笑起来,减缓了她心中的悲伤。
是的,她还有儿子。以后,带着儿子好好活下去。
她委托娘家人去寻找丈夫的尸体,运回来好好操办葬礼。她不敢去看那尸体的模样,那一定很瘆人。
尸体在灵堂放了七天,到了所谓的“回魂夜”她作为妻子必须要守灵。披麻戴孝,独自一人跪在空荡的灵堂。
放了七天的尸体微微有些发臭,幸好灵堂里一直焚着香,她才不至于被尸臭熏到。时至午夜,她竟然隐约听见了一丝小孩子的啼哭。这偌大的府中,除了她的孩子还会有谁!
她惊恐的冲出灵堂,眼前的景象着实吓坏了她!她的丈夫,不,准确说是他的鬼魂,手里正抓着自己的儿子!
那鬼魂确实恐怖,脑袋瘪了一大块,另一边的脸上挂着一颗眼珠,满脸的血污,嘴唇高高的翻起,露出森森的白牙。
向来胆小的她被母性激发了勇气,怒喝一声:“放开他!有什么冲着我来!”
鬼魂咧嘴一笑,笑容可怖。然后扒掉婴孩身上的衣物,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把孩子一口一口的吃掉了!
“这样一来,我就能复活了!哈哈哈哈哈!”
她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地上的衣服沾满了儿子的血,
“啊啊啊啊啊!”
悲愤的尖叫划过夜空,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恶狠狠的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死!变成鬼,然后杀了你!”
“儿子,娘这就来找你了。”
话毕,她闭上眼,猛地朝着一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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