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又高又胖大腹便便。
“这位小姐,现在外面的雨这么大,不少居民楼的低层都被淹了,今天一大早过来登记入住的客人太多了,上面都要住满了。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来找你、哪个是来找你的,你看我们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请你也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
他看了眼身后的员工,“杨小芸,你身上还有房卡吧,给这位客人在三楼再开一间房。”
说完,经理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叫杨小芸的客服应了一声,看了眼神情冷淡的年轻女孩儿,心中叹了口气。
“客人跟我来吧,顶层的住房几乎都被定满了,现在只有二楼和三楼还有空房间。”
这些还在酒店当值的工作人员,因为一楼大厅彻底被淹,如今也都移到了四楼最大的空房间,把这里当成休息室。
旁边圆桌上围坐着当值被困的客服和清理工。
因为雨势太大,酒店附近的垃圾箱被吹翻,树枝和附近居民楼飘住来的衣物、杂物等等,直接将附近的电线刮断了,酒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停电了。
好几个员工的手机都没电了,靠着仅剩的充电宝,他们围坐着看网上的新闻和消息。
除了各地灾情外,目前更新的最重磅的消息,是所谓的异能力人员,引起了广泛讨论。
要不是这是国家发布的红头文件,正儿八经公示了‘异能者’的存在,网民们还以为又是什么末世论的人在造谣。
红头文件一经公示,被压制着的一些视频、照片,就能在国内网上搜到了。
例如某高速公路上,被穿着军装的人围住的熊熊燃烧的人形生物;
还有一个视频是外网流传的、生着一对洁白翅膀的外国人冲入云霄,还有国内网友在水灾后拍到的、乘坐着飞行物救人的异能者……
一时间,无数人的认知和世界观都崩塌了。
「我之前晚上就拍到过一个人影站在大厦避雷针上面,当时我还给身边所有人都看了,以为是某位道友要渡劫,结果都说我是p的,最关键的是我想发到网上,刚发出去没有半分钟就被删了,现在看来那就是异能者了吧!」
「外国那个圣天使特出名,也就因为国内网络方面管控得严,普通网民翻不了墙,不然早就大肆传开了。」
「这么看末世是真的到来了吧,异能者都出现了,说明毁天灭地的灾难就要到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玄幻了,有点接受不了,真要是末世的话,我们现在没有异能的人就是炮灰了吗?!」
「……」
几个客服长吁短叹,穿着工作服的清理工年龄大些,已经五十多岁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异能者;
但他们知道外头的大雨下得让人心慌。
“小钱啊,这、这异能者都是啥啊,怎么还生个大翅膀在天上飞?怪吓人的!”
“婶儿你不懂,就这些人才厉害呢!天呐,我看的小说里的内容竟然要成真了,咱们真的要到世界末日了!”
年轻的客服小钱惊叹着,连连刷新网上的新闻,“南方的灾情太恐怖了,洪水是什么概念,这得淹死多少人啊!”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从外面推开,酒店经理走了进来。
他进门后先大摇大摆走到墙角的行李包裹处,扒拉着墙边放着的一个包,从里面翻出一颗苹果,在身上蹭了蹭就开始啃。
被扒了包的酒店员工敢怒不敢言,背对着经理翻了个白眼。
等杨小芸进来后,走到圆桌旁坐下,神情有些不安。
“你咋了?”
她看了眼经理的方向,小声道:“顶层那个昨天没回来的女房客,刚刚回来了。”
小钱瞪大了眼,“就是那个、那个好多军人来找她的?”
杨小芸抿着嘴,点了头,“她问起来有没有人来找了,但……害,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那是人家的家里人找她有急事呢。”
“那肯定是的啊!人家军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和房号,肯定是认识的,既然人家都回来了你咋不告诉她啊?这、这不是害人么!”
杨小芸看了眼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啃苹果的秃顶中年,一脸为难小声道:“当时经理在旁边……”
昨天刚刚下暴雨时,值班的客服们为了确保住客的安全,挨个房门敲了、打了电话,提醒住户关好窗户。
结果五楼那个搬运了特别多东西的女生不在客房,电话也关机,一晚上都没回来。
后来凌晨一声巨响,把大家都震醒了,发现大雨和积水冲破了酒店的一楼,
今天他们蹚水下来时发现,连带着旅店后厨也被淹了。
米面和肉类飘在腥臭的水中,根本不能吃了。
他们这么多员工,没有吃的喝的怎么能行。
但网上到处都是灾情和水患的新闻,看着其他市洪水泛滥和溺亡人数不断增加,大家又慌又怕;
又因为一楼的积水已经深到了腰,根本没人敢冲进雨幕回家或去购物,只能把剩下能用能吃的东西先搬到酒店楼上。
不知是谁先提到了那个从超市搬运了许多物资的女住客,“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于是其他人也想到了那个年轻漂亮的、行为让人惊异的女孩儿。
还有她在大雨前一天,搬到酒店的那一车东西。
最后经理下了决定,“她不是买了很多东西么,现在特殊情况,咱们先借用一下,大不了等她回来了咱们再拿钱抵给她。”
他拿了房卡擅自闯入了顶层五楼那间套房,其他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劝阻无果后也就默认了经理的行为。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也觉得元幼杉不会回来了。
她很有可能已经在大雨滂沱的积水中溺亡,或被困在某个地方,怎么也不可能再蹚着及腰的积水、顶着大雨回来吧。
后来天刚亮,几个消防兵坐在皮艇上找了过来,询问那个女孩儿的去处。
他们是负责打捞积水中溺亡的人尸的小队,当时来的时候,杨小芸从四楼的窗户往下看,看到那皮艇上叠着的几个尸袋,吓得心里直打颤。
后来经理告诉他们,那个姑娘大雨之前就离开了,也不算欺骗他们。
于是那些军人又撑着皮艇离开了。
可谁也没想到,那个女住客竟然真的回来了!
杨小芸因为撒了谎很心虚,她忍不住攥住了小钱的手腕,道:“你知道那个女孩儿她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她是开着一个充气船过来的,我亲眼看到船上有一个发光的罩子,把天上的雨都隔开了。她上来的时候身上没沾一点水,而且那个船也没停在大厅里,不见了……”
小钱想到了刚刚手机上看到的新闻,眼睛一亮,“真的假的?那她肯定不简单啊!我就觉得奇怪,经理带了一群人上去搬东西,结果门一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她要是异能者肯定能把东西变没有,说不定那些军人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她的!”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看到杨小芸脸都白了,她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翻她屋子的人又不是你,而且你也不想瞒着她的,再说了咱不是啥东西也没拿么,就算她是异能者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小钱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声音一顿,“等等,经理是不是拿走了房间里那几个盆……”
……
重新开了一间房的元幼杉走进屋里,抿着唇瓣。
酒店的这些管理人员并不知道,她拥有一个可以看到直播间观众发言的游戏系统。
此时直播间内的弹幕群情激愤,有同时关注了祁邪和她直播间的观众,直接戳破了管理人员的谎言。
「放屁,小祁明明让人来酒店找了,但是当时小圆不在。」
「草,他们干嘛要撒谎啊?脑子有毛病吧?!」
从另一个视角,祁邪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能看到,大雨初降的这天晚上,焦躁不安的青年玩家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当时元幼杉在和国家特殊能力者部门的工作人员洽谈,所以都是一直是忙音。
后面再打时,她的手机就因没电关机了。
一整个晚上祁邪都辗转难眠。
今天凌晨祁正修就接到了应急部门的紧急撤离消息,因为京市的排水系统已彻底崩溃了,当时城市内涝积水已到腿弯以上,各地连夜发来求助和灾情讯报,情况十分紧急。
这边的盘山公寓也属于中高风险区域。
山脚下的积水因为地势问题比市中心还要深,山脊上的树木和山石经过一晚上的冲刷,也开始松动,一些小型石块和断裂的树枝从顶头掉了下来,祁家院子里就落了不少稀烂的泥块。
再加上这片区域本就是京市默认的权利圈层,不少老一辈的政坛、军界人物都在这片大院中,上头直接派了一辆军区的大型装备车,把这批老功臣们一并转移。
接到了消息后,大院里的人都在收整行李,祁家也不例外。
只有几乎一夜未眠的祁邪,在外头的天还昏沉阴暗时,站在客厅内对祁家二老坚定道:
''我要去找她。’
祁正修一愣,“谁?”
他猛地想起,儿子这次回来说是带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儿,他当即怒道:“胡闹!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你瞎折腾什么?想把自己搭进去么!”
作为京市军区司令,他自然有这个资格和权限掌握最新的消息。
比如南边最大的江河半夜泄洪、引发了席卷整个城市的大洪水;
又比如某地势低洼的平原城市,十点多的时候地下铁道积水爆发,困住了不少晚班的老百姓……
那些像雪崩一样的灾难,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在全国各地上演,哪怕每一个上层的决策者都在心痛,可全方位爆发的水灾让人鞭长莫及。
祁正修虽然胸怀家国,但他毕竟也是普通人类,有软肋有私心,想在这种天灾下尽可能先保全家人。
在他眼里,现在还在坚持着什么‘爱情’的祁邪,就是在玩闹!
父子俩僵持不下。
好在祁正修手底下的几个兵就在市中那片区域救灾排水,他率先服了个软,说会让那些人去元幼杉居住的酒店,把她接出来。
于是一个小时之前,一群披着雨衣、在积水中支着的皮艇的军人就来过酒店,询问过元幼杉的下落。
那个酒店的经理亲口对他们说的不在,他根本不可能忘记。
经理骗了她。
看到这儿,元幼杉打开房门朝着四楼的休息室走去。
敲开门后,开门的客服看到她愣住了,随后让开了半边过道。
杨小芸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骤然看到她找来了休息室,更是坐立难安。
小钱握紧她的手,“请问您找谁?”
沙发上大爷似得啃着苹果的经理小眼一眯,把果核扔在地上,“啧,你又有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了工作人员都很忙,没空注意哪些人来过了吗。”
元幼杉语气平静,“我来是想问问,我当时住的那间客房里还有些没拿完的东西,可以上去取一下吗。”
经理:“那、那间客房哪有东西,而且现在那套房间已经有新的住户了,就算有估计也被当成垃圾清理掉了。”
“你不是说那个房间受雨严重,已经无法入住了吗?”
中年男人一噎,看着面前年轻女人的眼睛,莫名有些慌。
他不耐道:“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回事?外面水灾这么严重我们酒店肯收容你,你还净找事,我是酒店的经理想给谁住就给谁住,再说了当时你给的租金也不是能租到顶层的,是底下的客服擅自给你升了级。你要是再闹事,我们就要把你赶出去了!”
他浑浊的眼睛瞪大,以为这样就能震慑住元幼杉。
经理当然知道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更知道那东西是个宝贝。
那两个装满水的铁盆,只要放着就能自动流出甘甜的纯净水!
这样的宝贝都到了他手里,就算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很可能不是普通人,是网上说的什么异能者,但他怎么可能愿意再拿出来。
之所以欺骗这女人没人来找她,经理也是怕她如果知道自己拿了那些东西,和那些军人联系上后,会来找自己麻烦。
他心中阴暗想到:这个女人看着年纪轻轻,说不定很好哄骗,要是她留在酒店,说不定还能把身上的宝贝和吃的拿出来给他们……
见经理这个反应,元幼杉确定他们肯定翻过自己的房间了,那些‘乳状浆土’应该也都落到了这个秃顶的手里。
不光欺骗自己,还偷窃东西。
她心里很不爽。
这样的旅店,元幼杉是一点都不想住了,但她离开前要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
虽然那些浆土算不上什么宝贝,都是她自己锻造的,但她就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便宜这种无耻之徒。
懒得再和这装傻充愣的经理扯皮,她伸出了手,目光幽冷。
“把东西还回来。”
休息室里的气压莫名低了起来,其他客服和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大门开着,经理装腔作势的吼声传了出去,被同楼层的住客听到。
有人从客房里出来,偷偷站在外面偷听。
“怎么回事?”
“好像是酒店的人偷东西……咱还是小心点吧。”
小钱听到住户的议论,忍不住道:“经理,你还是把人家的东西还给她吧!”
现在失主都找上门来了,还不归还人家的东西,就太说不过去了!
被逼急了的中年男人脸上火辣辣的,外面都是偷看的住户,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偷窃了东西,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归还!
看着元幼杉伸出的纤细手腕,他心里又恨又恼。
一个异能者弄了这么多东西,还和军队有联系,肯定早就知道有灾情了,就把他们底层老百姓的生命当蝼蚁。
这个贱女人身上肯定还有很多宝贝,还有船和异能,她有这么多好东西,却一点都不愿意给他这种可怜的普通人!
既然她不给自己活路,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经理怒吼一声,“去你娘的,贱……”
他虽然刚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但到底没见过真正的异能者,也不是很信,因此在看到元幼杉细皮嫩肉、身形纤细,内心是带着轻视的。
管他什么异不异能,一个女人而已,他还不信制服不了了!
他下手很阴,一手想抓元幼杉的头发,另一手朝着她的胸膛抓去。
凤眼微眯时,无名怒火从元幼杉心底泛起,她脚步一侧头稍稍一低,直接躲过了抓来的手。
看着眼前那张狰狞的脸孔,她忍着嫌恶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带了一成锻冶之力,直接扇在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经理那么大的身子直接被抽飞。
休息室里和外面人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发出阵阵惊叫声。
他们再看向元幼杉的目光,就充满了敬畏。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没有多余的动作,只一巴掌这经理就已经躺在地上、捂着肿了半边的脸颊哀嚎,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经理嘴里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是黏膜磨破流出的血。
虽然伤势不重,但血里夹杂着两粒被打碎的后槽牙。
他哀嚎着:“杀人了!你们这些人到底是谁的员工,就看着我被打?!”
员工们又不傻,且不说他们根本打不过这个姑娘,就是能打过,自己又没拿人家的东西,凭什么要惹一身腥。
清理的大婶儿道:“经理,你还是赶紧把东西还了吧!”
元幼杉伸出一根手指:“再给你一次机会,东西自己拿出来。”
——
盘山公寓,祁家。
军车厚厚的轮胎稳稳划过积水,到达了盘山公寓的山脚,靠下方的几户人家都在往车上搬运东西。
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在祁家的院门口道:“报告祁司令,马上就到撤离的时间点了,请您尽快上车。”
祁正修阴沉着脸,“好,我们马上过去。”
等士兵走后,他看着客厅里的儿子,“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穿戴齐全的青年神情坚毅,语气更是铿锵有力,“父亲,我没有在和您开玩笑,她不可能出事,一定还在等着我。我把她从吉山带到了京市,也是我承诺过她会保护好她,现在您要我抛下她自己离开吗?”
祁正修:“小刘他们去找过了,那女娃根本不在那里,她早就走了!你连小刘都不相信?!”
“不信,我必须自己去找过了才能确认。”
顿了片刻,他又道:“而且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是一名军人,现在这个情况我本该在一线抗洪救灾,而不是跟着您离开京市前往庇护所。找到她后,我会自行留在一线救人。您教导过我,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就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我从没忘记过,请您也不要忘记。”
“……你个倔驴!”
祁邪不给他继续斥骂的时间,“父亲你想想,如果现在是妈不在家,难道您会丢下她自己一个人离开吗?”
祁正修怒目而视,上前两步就要扬起手臂,被旁边的方容扑了过去一把拦住。
她带着哭腔,“你打我儿子干嘛?!”
“这个不孝的崽犊子,他竟然拿认识了几天的外人和你比!”
祁邪张了张口,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故意要气祁正修。
在他的心里,元幼杉对他来说就像是父母长辈间的感情,是不能割舍的。
方容一把甩开了丈夫的手,她擦了把眼泪,死死盯着已经长高长大的儿子,“老二,你确定了吗?就算以后遇到了生命危险也绝不后悔?”
祁邪垂眸,“不后悔。”
“行,你去吧。”
祁正修震惊了,“阿容,你这个时候容着他胡来?”
妻子不是向来最反对儿子当兵去一线么?平日里没有大灾时都要闹上两场,现在真到了不可控制的灾情时,怎么就?
方容瞪他:“我以前不让他当兵,是谁一直撺掇的?!他要是真的跟你走了,你心里真能舒服?!”
祁正修哑然。
他不能。
虽然祁邪是他儿子,他想让儿子活命,这是一个父亲的期许。
但如果儿子真的选择了逃命,而放弃了自己的职责,他反而会觉得失望。
“给我边儿去!别妨碍我儿子!”方容道:“祁邪你给我记住今天说得话,既然你不后悔,那当娘的就支持你……记得把那个姑娘带回来,我还没见过她呢!”
说着,方容的眼眶又红了。
她无数次在夜半记起大儿子,都会后悔自己当初让他去留学、去当摄影师的决定。
但她觉得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选择让儿子真正地开心。
几分钟后,祁正修带着妻子和儿媳上了车。
他对车边帮忙搬运行李的士兵道:“这小子就摆脱你了。”
“放心吧司令!就冲小祁同志这觉悟,我也敬他是条汉子!”
对于祁邪选择留在一线队伍、直面最危险的灾难,这些部队兵还是很惊讶的。
祁正修临走前,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祁邪。
那小子还在冲他咧嘴笑,连连挥手,“爸,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也别生气了,身体气坏了不值当的。”
祁正修:“……滚!”
他没好气道:“给老子活着把儿媳妇带回来!”
半小时后,留守在京市的一线部队们,以七人为一组,在积水和大雨中分散捕捞、救助被困的老百姓。
祁邪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因为没有元幼杉的消息,他心里慌得不行。
虽然他跟随的是往市中去的小队,但他并没有搞特殊,而是先紧着捕捞和救助为主。
沿途的风浪中,他们队伍里的士兵有时候要在腰上系上绳结,蹚过漫过腰的冰冷积水,前往最危险的水下漩涡处疏通下水道。
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是下水道口被东西堵住了。
饶是被好几个队友拉着腰,疏通的军人还是会在大雨冲刷中狠狠跌倒在水里,吃一肚子冰冷的满是铁锈味儿的积水,他们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拽住绳子保证队友的安全,不让他被冲走。
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泥水。
祁邪跟着队伍救了被困在车里打不开车门的人,救了把自己绑在电线杆和抱着树才勉强不被冲走的人……
但还有不少,是一具具被泡得发白肿胀的尸体。
越看着这样的惨状,他心里越慌。
每每打捞上一个人后,莫名的恐惧都让他不敢看这些难民的面孔。
直到靠近那家旅店,他心跳几户要蹦出胸腔。
忽然,皮艇上的军人擦了把眼睛上的水,遥遥指着雨幕里的淡蓝色的光影。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是……是个船啊!那船怎么停在原地不被吹走的?还有外面那层蓝光!”
祁邪猛地站起身,脚下的皮艇都晃了一下,身边的队友稳住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瞎激动什么,差点把我晃下去!你们看那船上是不是躺着个人啊?”
青年擦了把脸上的水,有水珠从他长而硬的睫毛滑落,砸在鼻梁上,同流下的水混在一起。
他短短的发茬被水染透,像只小刺猬。
祁邪撑着皮艇的前端,盯着逐渐靠近的、上面躺着一个人影的充气汽艇,狗狗眼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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