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了陆府门口,陆伯山是皇上心腹,皇上许多年前自然是来过的。
只是,那时这匾额上是平宁侯府,如今……
门人虽没见过皇上,但这一身明黄龙袍谁敢穿?
还有这阵仗?
他们又不瞎,忙跪下迎接。
皇上哪里顾得这些,径自往里走:“带朕去见陆大人!”
门人快速应声,一路弯着身子,不敢胡乱看。
今日这府上可真是……热闹啊!
前面刚来了个王爷,紧接着皇上就来了。
门人把皇上带进院子,还没开口说话呢,旁边一道明黄的身影已经冲过去了。
他擦了擦眼,确定是皇上。
皇上的速度好快啊,简直是……魔鬼的步伐。
皇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还有满院子绑着红绸的箱笼。
他还真打算入赘啊!
这臭小子,皇上直接冲进去了,陆伯山看到皇上,还没来得及行礼,皇上直接一脚踹楚王屁股上了:“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
任谁都看得出,皇上是真的生气了,气的连朕都不说了。
皇上踹完,赵恒没什么反应,皇上自己倒是步子不稳,身子后退了一步。
幸好高鹏扶的及时,不然可就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所有人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逆子,还不跪下!”皇上这一路跑的太急,气喘吁吁的。
常贵忙扶皇上坐下,他打小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极善隐忍,这才有了今天。
这么多年,皇上越发喜怒不行与色,还没见过谁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楚王殿下,您就认个错吧!”常贵恳求道。
这自古哪有皇子入赘的,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赵恒倒是跪了,耷拉着脸看皇上:“儿臣这是走投无路,只能如此!”
“你的意思是朕逼你,你倒还有理了!”皇上又要冲过去踹,被常贵扶住了。
楚王殿下这体格,皇上也伤不了,反倒累了自己。
“父皇若是赐婚,儿臣也不用入赘,父皇以为这样儿臣就很有面子?”赵恒理直气壮,一双冷目透着坚毅。
虽然入赘是不错,但比起来,自然是把窈窈娶回王府更风光些。
皇上气的直接就站了起来,冲过去就是几脚。
皇上年轻时那身手也是十分厉害的,可如今这凌乱的脚法,毫无章法了。
赵恒倒是不疼不痒的,没什么表情,皇上自己累了个半死。
“朕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皇上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
赵恒自回京听的最多的便是这句,其实他也很想问一问,他为何投胎在这无情无义的皇家。
“儿臣也早知我一出生便累及母后,受父皇不待见,儿臣也宁愿从未来过这世上,今日父皇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可若父皇打不死我,杀不了儿臣,儿臣还是要娶陆瑶!”
陆大人:我什么都没听到。
高鹏:妈蛋,迟早有一天会被皇上灭口。
常贵:我这是在哪?
众人:我们就是个吃瓜群众。
皇上一脸灰败,他一生并不是顺风顺水,可都从未将他打倒。
如今,赵恒的一番话,像是在他心上刺了一刀,将那些旧事都揭起。
对,他说的没错,他一开始就不不喜欢他。
因为一开始他便知道这个孩子会夺去皇后的性命。
他从未期待过他的出生,甚至憎恨。
若没有他,傅瑧至少能多活十年,不会那么早离他而去。
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皇上的声音许久才响起:“你这是在怪朕这么多年忽视你?”
“儿臣不敢怪父皇,儿臣离宫多年,早已习惯闲散自在的生活,从未有怨,若王爷身份连心爱女子也不能娶,这王爷儿臣不做也罢!”赵恒伸手摘下代表身份的腰带和冠冕放在地上。
赵恒琥珀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情绪并不激进,明显的心意已决。
“你这是在逼朕!”皇上面颊阴沉的盯着赵恒。
“儿臣不是逼父皇,儿臣只想做自己!”
“你做自己便要抛下体统不顾,身为大齐皇子,你可为皇家尽过一点责任,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可有考虑过皇家的颜面!”皇上的眼中有愤然也有痛惜,说话的时候喉骨处抖动的厉害。
“父皇要儿臣尽什么责任,是该做个有野心的皇子,还是安分的做一个戍边的将士?父皇觉得什么是尽责,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吗?”赵恒抬头看着皇上。
“父皇真的只是因为母后之死才厌恶儿臣吗?”
皇上表情瞬间颓然,赵恒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径直打在的头上。
常贵大惊,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是嘴巴张到一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眼神默默的看向皇上。
赵恒说完开始动手解衣服的扣子,很快,胸口和后背裸露在外。
胸口和后背有好几处箭伤和刀伤,虽然已经愈合,但疤痕狰狞,可见当时伤的有多严重。
房间并无女眷,且都是各自亲信,他们看到赵恒身上的伤口简直震惊,不可置信。
毕竟大多数人都没用上过战场,很难理解上过战场的那种残酷。
青鸾表情最难平静,别人不知,他是主子亲卫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边疆前些年并不太平,西北历来盗匪猖獗,还有伪装成盗匪的西凉军不断扰民。
大齐和西凉并未正式开战,所以,每一场战事都慎之又慎。
如何自卫,又如何在不引起大齐和西凉交战的情况下反击就特别重要了。
主子身上最严重的伤是胸口的箭伤,那一年主子才十二岁。
那是替老国公挡箭受的伤,昏迷了七天七夜,若不是清虚道长及时赶到,险些不治。
主子也是那次战役,一战成名,在西北军中立下威名,再无人敢小瞧。
主子在西北军中的威信靠的不是定国公外孙,更不是大齐五皇子,都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拼来的。
因为主子年纪小,每次上战场前都会戴着一个鬼面面具,西北地,鬼面将军的威名那可是人人皆知。
大齐的百姓人人称颂,那些匪盗闻风丧胆。
大齐哪个皇子能和主子的那些战绩比。
什么黄河水患,什么重建湖山,全是狗屁。
别的皇子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主子娶个喜欢的人就这么难?
他不服。
主子身后的西北军更是不服。
“儿臣九岁陪外祖上战场,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守疆卫土,保护百姓,从未退缩分毫,儿臣自问对得起大齐,亦尽到该尽之责,大齐百姓若需要,儿臣亦会义无反顾!”
赵恒嗓音淡然,没有丝毫起伏,表情也十分平静,仿佛身上的那些伤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家常便饭一样普通。
可皇帝却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让他有些窒息。
他一直以为定国公把他带去西北,只是带在身边教导,并不知他和其他士兵一样上了战场。
从没有人和他提过他,当然,他也从未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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