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客人并不多,楼下寥寥几人喝酒闲聊。
陆瑶今日戴着帷帽,马车也无特殊标识,别人并看不出她是谁来。
天字号房是醉仙楼最好的包间,不是谁都能约到的。
陆瑶是幕后老板自然随时能约到,至于六公主,自然是财大气粗。
她的食邑和皇子一样,不用养幕僚,不用日常应酬,在诸位皇子公主中可以说是最有钱的。
陆瑶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六公主便到了。
赵家人都生的不差,赵绾也不例外,尤其华贵无双的气度,眉宇间自带一股凌厉,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陆瑶起身行礼。
六公主眉间藏着几分笑意:“陆小姐不必多礼!”
说完在主位上坐下,陆瑶虽到的早,但君臣有别,况,六公主今日做东,她自是不能喧宾夺主。
“想必你十分好奇,本宫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六公主挥手让珍珠退了出去。
陆瑶看了夏竹一眼,夏竹施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臣女愚钝,还请殿下明示!”陆瑶起身道。
这皇族中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这位六公主独得皇上的父爱,自是不简单。
六公主喝了口茶,抬眸笑了笑:“陆瑶,本宫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当年在学堂,夫子最喜的就是陆瑶,说她悟性好,又勤奋,若是男儿必出将入相。
“殿下,臣女虽不知殿下约臣女何事,但臣女多谢殿下在皇上面前为家父求情!”四公主昨日一早进宫,并未传她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显然,六公主同意了。
赵绾手里捏着茶杯,垂眸含笑:“你不必谢本宫,本宫和四姐交好,她来为侯府说情,本宫自然不能落了四姐脸面!”
“殿下可以这样想,但陆瑶不敢忘殿下恩德!”陆瑶嗓音淡然,没有丝毫起伏。
道谢是真心诚意,但并无谄媚。
赵绾目光往上,看着陆瑶的眼睛,宠辱不惊,清澈透亮,确实好气度。
“陆小姐不敢忘这件事,只怕是之前的事也忘不了吧!”赵绾兀自继续道。
“臣女不敢!”
赵绾微微眯眼,笑出声来:“这大齐还有你陆瑶不敢的事!”
陆瑶没再开口,当年六公主为了皇家公主颜面替七公主说话,她理解。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就像她并不喜二房的姐妹,可一同出去,她也要护着。
但理解并不等于认同,若是七公主算计得逞,害的就是魏荣一生幸福。
赵绾再次开口:“当年的事,若是放到此刻,本宫依然会保七妹妹,倒不是本宫喜欢她,相反,本宫比任何人都讨厌她。”
“可人这此生唯有父母兄弟无法选择,本宫不喜她,却要为着颜面护她,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本宫知你和魏荣埋怨本宫,本宫宁做真小人,坦坦荡荡,这么多年也不曾让七公主再为难你们!”
赵绾说到此句,看向陆瑶,目光炯炯。
不过经赵绾这么一提,陆瑶也发觉,这些年,七公主跋扈之名越甚,却也从没有找过她和魏荣麻烦。
“本宫不得已陷魏荣于尴尬境地,不管她接不接受,这是对她弥补,本宫亦不觉得亏欠于谁。”赵绾姿态始终傲然。
她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大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未来夫君也是人中龙凤,什么都不用做做享富贵,可不骄傲吗?
“殿下所言极是!”陆瑶这句是真心的。
“但愿你这句是真心实意!”赵绾难得大笑,眉宇间的高傲之气竟柔和了几分。
“本宫出宫前父皇召见了魏阁老,想必你父亲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以父皇的处事,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多谢殿下告知!”
“适才本宫来的路上,听路人说陆家分家,二房运东西的马车把路都堵了!”赵绾唇瓣微微勾起,带着极淡的讽刺。
陆瑶做她伴读之时,曾带她的堂妹进宫,品性和陆瑶相比,差远了。
“平宁侯袒护亲弟弟冷落三房,而你维护你堂妹多年,此举为免让人寒心!”赵绾的指甲修的颇为好看。
手指捏在水杯上,越发显的修长好看。
陆瑶笑了笑:“殿下方才说各人有各人选择,只要不后悔便好!”
两人对视,会意一笑,颇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本宫保你父亲无虞,且能继续出入朝堂,只是……”
“只是如何,公主但说无妨!”陆瑶道。
“只是平宁侯府爵位不保!”赵绾直接道。
这是最让父皇放心的法子,没了爵位的平宁侯就如失了退路,没了后盾,只能勇往直前。
陆瑶倒是松了口气,皇上打压世家,这侯爵早就成了累赘,没了这平宁侯的爵位对陆家并非坏事。
爹爹的愿望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功高震主的侯爷。
陆瑶端起面前的茶杯朝六公主举起,声音清脆好听:“如此,多谢公主殿下!”
赵绾也举杯:“本宫不是帮你,本宫也是受表哥所托,为我大齐保下良将!”
“那公主殿下替臣女多谢曾大人!”陆瑶笑容爽朗,语气自然。
赵绾垂眸含笑:“客气,若它日得空,本宫在府中宴饮,还望陆小姐莫要推辞!”
赵绾在京中的公主府早已建成,她有时出宫便会到府中小憩。
“臣女荣幸之至!”
很快,皇上的圣旨便到了陆府:平宁侯违抗圣旨,本应诛其九族,皇上仁善,念其军功,褫夺平宁侯封号,贬为上府折冲都尉,钦此!
平宁侯被褫夺封号一事,很快在京中传开,百年世家,几代心血,如今毁于一旦。
崔侯感慨最深,皇上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不能做崔家的千古罪人。
曾经的清河崔氏是何等的风光,即便是比皇族也不差。
大齐建国后清河崔氏嫡系在家族走向这个问题发生矛盾。
曾祖父带着家人迁移京城,走了一条与清河崔氏截然相反的路,才有了如今的侯府。
让他放弃,着实难矣。
想到崔家的未来,想到被禁足的皇后,想到还未被立为太子的睿王,崔侯一夜未阖眼。
相比较崔侯的暮霭沉沉,陆侯府,不对,侯府牌匾已摘,如今他只是上府折冲都尉。
陆伯山在宗祠跪了一夜,他没有保住百年侯府,却也不堕家族门楣。
即便只是一个都尉,他也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仰无愧于他,俯无愧于地。
迎着朝阳,陆侯走出祠堂,没了平宁侯爵位的陆家将走向另一条路。
不过就是紫袍换绯袍,金鱼袋换银鱼袋,他还是陆伯山,上了战场,还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褫夺爵位对别的家族来说是天大的坏事,但对陆家,丝毫没有影响。
接了圣旨当晚,陆瑶在醉仙居定了几桌席面送到家里,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有份。
此宴庆祝陆家否极泰来,没了爵位,交了兵符,陆家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品京官,没什么好让皇上惦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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