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刘珩继续留在京城。
不能让元康帝想起所谓的父子之情。
一天没有立太子,薛贵妃一颗心就无法安稳下来。
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情,万一出现了变数怎么办?万一这个变数就应在刘珩身上怎么办?
今日两兄弟对峙,她特意询问了知情人,刘璞明显被刘珩压制,全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如果,这种情况延伸到朝堂上面,谁能保证元康帝不会改变心意?
刘珩这个小崽子,见缝插针展露自己的才华,其心可诛。
不能让他有机会继续在元康帝跟前展露,必须尽快切断他的一切机会。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封爵就藩,赶出京城。
反正他已经被赐婚天煞孤星!
薛贵妃第一次正视刘珩,将这小崽子当成了一个对手。请旨封爵一事,她不能出面,会显得不容人。连一个病弱皇子都容不下,有可能会遭到皇帝的不满。
这个时候,就需要薛氏一党的马前卒冲锋在前,替她打这场硬仗。
……
户部同少府的官司还在继续扯皮当中,元康帝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态度,不管双方怎么纠缠拉扯,只要不从他口袋里面继续掏银子就行。
偏偏这个时候,有御史上本,请旨赐封皇子爵位。
理由是,三皇子和皇长子公然在宫内斗殴,简直荒唐。考虑到三皇子已经赐婚,不宜继续住在宫里,理应搬出皇宫。
皇子搬出皇宫,必须给个爵位吧。
就算不给爵位,也要给个府邸吧!
没有府邸,难道让三皇子在宫里举行大婚,也不怕天煞孤星的威力。
为了皇帝的安危着想,还是尽快给三皇子赐下府邸,出宫建府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有官员站出来驳斥道:“人人皆言天煞孤星如何克人,仿佛沾染了天煞孤星必有性命之忧。照着这么理解,三殿下根本不适合在京城成亲,应该赐王封爵就藩,在封地成亲。如此,避免了天煞孤星祸害皇宫,祸害京城。可是,这未免太不近人情,甚至堪称荒唐。”
“然而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朝堂的祥和,三殿下的确不宜在京城成亲。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尽快下旨赐封三皇子殿下,若有必要,请三皇子殿下就藩。”
“请三皇子殿下就藩!”
薛氏一党官员,外加部分墙头草纷纷站出来,逼着元康帝做决定。
张培申大怒,站出来怒斥众臣,“……分明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叶慈年幼,离着大婚还有好几年。这么早议论皇子大婚,分明是别有所图。请陛下明鉴,不可被乱臣贼子得逞啊!”
“张培申,你骂谁乱臣贼子?”
“骂地就是你们这群小人。公然离间陛下同三皇子之间的父子之情,公然挑拨,制造对立关系。连陛下都认可叶慈此人,尔等开口天煞孤星,闭口天煞孤星,究竟有何用意?我看你们分明是将三皇子殿下往死里逼。陛下,臣从未见过哪朝臣子如此逼迫一个不及弱冠的皇子,请陛下为三皇子殿下张目,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张培申义正辞严,显得格外正派,衬托旁边的人犹如奸邪小人一般。
他身为三皇子的亲舅舅,自然要替三皇子张目。
之前那番话,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必须这么做,必须和薛氏一党反其道而行之。
否则,被人瞧出端倪,一切计划安排便会功亏一篑。
他急了!他急了!
在薛氏一党看来,张培申分明是着急了,甚至是图穷匕见。
这给了薛氏一党莫大的信心和鼓舞。
再接再厉,将三皇子赶出京城是迟早的事情。
当即就有官员站出来反驳张培申。
“……天煞孤星一事,有人信有人不信。然而,圣贤曰敬鬼神而远之。无论信不信,天煞孤星都不能进入皇宫。万一危害到陛下的安危,张大人,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陛下若是有事,你们张家全族都得陪葬。”
“荒谬!你怎知叶慈会危害到陛下?无凭无据,空口说白话,分明是造谣生事。请陛下严惩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张大人莫要着急,下官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天煞孤星会祸害人,可是张大人也没有证据证明天煞孤星对人无害。
既然不能确定天煞孤星究竟会不会祸害人,安全起见,自然不能让天煞孤星进宫。万一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下官知道张大人身为三殿下的舅舅,舅舅心疼外甥。可你同时还是朝廷官员,理应为设陛下尽忠。将陛下置于危险,你有何居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要将三殿下赶出京城,本官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事情。陛下明鉴,三殿下谦逊孝顺,好学上进,实为皇子楷模。请陛下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允许三殿下在京城开府。”
并非所有赐封爵位的皇子都会去封地就藩。
也有得宠的皇子,一直赖在京城不走的。这种情况,只要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不上什么大事。
去封地有好处,但坏处也很明显,远离朝廷中枢,远离皇帝,也就意味着远离了权利中心。
这对于有抱负想要上位的皇子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你连权利的边都摸不着,在朝堂一年一年下来人脉也没有了,又如何能指望朝臣支持你上位,皇帝惦记着你的好?
唯有留在京城,才有机会在皇帝跟前刷存在感刷好感,才有机会拉拢朝中文武大臣替自己张目。
“三殿下若是真孝顺,就该自请出宫离京,而不是留在宫里。他一日不出宫,天煞孤星迟早要上京城完婚,届时如何是好?一想到陛下或许会被天煞孤星妨碍,臣忧心如焚,寝室难安。”
臭不要脸!
张培申吹胡子瞪眼,这是要逼死三皇子殿下的节奏啊!
“陛下……”
“张爱卿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事关三皇子,朕自有主张,尔等不要过分。”
元康帝打断了这场争论,却无法斩断这件事继续发酵,酝酿。
朝议结束,官员们纷纷上本,就一个主张,请元康帝赐封三皇子,三皇子尽早就藩。
奏本一箩筐一箩筐被送到宫里,送到元康帝的跟前。
元康帝随意翻看了几本,便丢下了。
“他们是在逼迫朕啊!”
言语中却毫无被逼迫的愤怒,唯有轻描淡写。
方内监轻声说道:“百官都是在为陛下着想。天煞孤星一事,老奴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就怕个万一。”
“当年为叶慈批命的道士,找到了吗?”
“回禀陛下,叶家人说当年批命的是个野道士,路过侯府门前。那会正值侯府风雨飘摇之际,野道士几句话术就拿捏住了年轻的苏氏,之后叶慈就得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声,被送往云霞山。这姑娘也是命大,竟然活了下来,据说活得还挺好。当然,叶慈能活下来,青云子居功至伟。”
“还没有青云子的下落?”
“目前还没消息。叶慈赐婚给三殿下,此事已经传遍天下。青云子若是听到消息,如果他真心疼爱叶慈,应该会回一趟云霞山。”
“修道之人,恐怕没那么在意师徒情分。更何况叶慈并没继承衣钵,连基础道行都没有。”
元康帝轻视叶慈,因为叶慈就是个挂名道士,什么本事都没有。
他若是青云子,也不会重视这样一个天赋平平的弟子。
“你说康兴发是不是被叶慈克死的?”元康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方内监眉头一跳,“陛下是担心……”
“当年的野道士未必就是胡说八道,叶慈未必就是被冤枉。天煞孤星的命格,应该是真的。刑克六亲一事,等老三娶了叶慈,叶慈就是皇室成员,是朕的儿媳妇。克亲,万一妨碍到朕……”
话到这里,方内监已经明白,朝臣那番话元康帝听进去了。
不仅听进了心里头,还开始琢磨起如何避开天煞孤星。
薛氏一党的朝臣已经给了最好的解决方案,赐爵,就藩,到封地完婚。
从今以后,远远隔开,永不见面。
大殿内沉默。
此时,宫人禀报,三皇子刘珩求见。
“他这会求见,定是要自辩。让他进来。”元康帝有些不满。
反正,他对刘珩是越发不待见,果然父子无法亲近,都是又原因的。
刘珩进了大殿,立马跪下。
“……朝臣非议,儿臣皆知。儿臣不敢不孝,更不敢不忠,更加无法背负妨碍父皇的罪名。儿臣恳请父皇赐爵就藩。为了父皇的安危,虽然甘愿离开京城。只希望父皇以后莫要和母后置气,她就是脾气急,并无坏心。”
说完,磕头,长久不起。
刘珩的表现,出乎元康帝的意料。
本以为老三是来求情哭诉,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果决,甘愿出京就藩。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就藩,没有旨意,此生再难回京。”
刘珩哭了,无声落泪。
“儿臣知道。儿臣也做好了准备。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后。”
“你母后有新平照顾,无需你担心。新平的婚事,朕会亲自过问,必定会为她赐下一门如意婚事。”
瞧瞧,人心多现实。刘珩留在宫中,元康帝从不过问新平公主的婚事,甚至将人家未婚夫高家下了诏狱,赚了上百万两白银。
期间,从未考虑过新平公主的处境。
刘珩刚一提出就藩,立马就承诺给新平赐婚。
啧啧……
典型的无情无义,果然是毫无父子感情。
刘珩面颊上还挂着眼泪,“儿臣谢过父皇。”
但他依旧跪着,没有起身。
元康帝微微一挑眉,“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朕会尽量满足你。”
前提是不能提出过分的要求。
刘珩抬头,郑重说道:“儿臣想自选封地。”
元康帝蹙眉,显然很不满,非常不满。
还想自选封地,怎么着,想要那富庶富贵之地?做梦!
“儿臣想要武清县做封地。”
啥?
不是东南沿海富庶之地?
也不是中原肥沃之地?
竟然是山区武清县,区区一个中等县做封地?
真心的?
“你果真想要武清县做封地?”
“是!儿臣已经想好了,婚事未经叶慈本人点头,事后也没有及时告知,若是再让她离开云霞山,未免太不近人情。云霞山上有云霞观,是青云子一脉的祖庭。叶慈住在云霞山下,就是为了看顾云霞观。”
“你倒是有情有义,竟然为了一个叶慈自选武清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圣旨降下,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儿臣已经想得很清楚。儿臣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只求生活顺遂,父皇母后安康,新平姐姐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张家舅舅能安享晚年。”
这还叫没大志向,志向大了去。
光是让张培申安享晚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先退下,朕会考虑你的请求。”
“儿臣谢过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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