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赋予重任,却还不知足,接到元朗来信之后,若是元朗这会儿就站在李破面前,李破一定上去给这厮几脚才能解气。
在北边儿放牧牛羊,吃喝不愁不说,手下还有走狗无数,又没有什么凶险,这样的位置连他看着都眼馋,这厮竟然还生在福中不知福,想到两军阵前打生打死,真他娘的是枉费了他一片关照之心……
当然,代州的牧场经营的很是不错,战马成群,牛羊满圈,大军征伐三月有余,对代州牧场来说,却是几乎无损。
眼瞅着又来到了秋季,并代两州的田地会迎来丰收,北边儿的牧场同样如此。
只是俘获的突厥人多了一些,会消耗一部分牛羊肉食,其他的嘛,光就这些牛羊而言,已能支持大军征战许久而不虑粮草短缺了。
由此也能知道,经过多年战乱之后,马邑的人们终于迎来了比较幸福的时节,市面上也许粮食要贵一些,可牛羊肉食的价格却比隋时还要低廉。
因此,商旅也开始在并代两州出现,主要做的就是牛羊买卖,从北边儿的官府牧场购买牛羊,运到南边贩卖获利。
随之,制皮的匠工也变得抢手了起来,如今北地的人们没有棉衣御寒,靠的就是各种皮装,其实当年和突厥人往来交易,皮子才是主要的交易货品。
元朗还想制皮售卖,以充军需,却没过去李破这一关。
官府一旦介入这种民间交易,结果都不用想就能知道,除了舞弊丛生之外,几乎不会有其他任何好的效果。
古人所说的与民争利,其实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官府太过强势,商人又颇为奸猾,没有去到一定的程度,两者结合只会适得其反,当年云内牧场和云内城中的乱象,就是典型的例证。
在商事上的叛乱,李破靠的不是智慧,完全是经验,而军人出身的他,也从来不会选择去相信商人和官吏们的觉悟。
可以说,一场大胜之后,政事便是蜂拥而至。
并代两州的官员们,纷纷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好像生怕李破将他们都忘了似的,而离着晋阳越远,李破也越感到处理这些纷繁的政事有些不便了。
当他来到绛州的时候,他已经在合计着设立总管府的事情了。
当然,他这个代州行军总管早已名不副实,击败二十余万唐军之后,随着疆域的扩展,称王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近。
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他需要设置臣僚幕府来管理诸般事务,而这也需要一个名义。
像现在,设立总管府来处置并代诸事,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之后一旦有了并州总管或者代州总管,那人们该怎么称呼他呢?
在这件事上李破也有所郁闷,年前说出去的话,半年过去,就要他食言而肥?是他考虑不周还是天下大势变的太快?
难道想要称王称霸,先就要练出一副刘备一样的厚脸皮出来?
当然,现在困扰他的事情多了,不缺这一件。
到了绛州,李破头一件要做的事情其实挺明确,就是要见一见河东裴氏的阀主裴世清,这人的来历李破也打听的差不多了。
隋时旧臣,很有才学,外加一句美风仪,而在李破这里,瞬间就变成了老白脸儿。
其实不管他如何看法,这人都和王氏阀主王丛不太一样,深有著述,还出使过海外,不一定比王丛经历更丰富,可眼界上应该比王丛要宽敞的多,这年头别说出使海外了,就算出使突厥,能安然归来的人,都不算是一般官员。
裴世清确实也没王氏那么矫情,当然了,这也看今时今日的局面,这些大阀阀主矫情起来,样子估计都差不多。
裴世清随尉迟恭,步群等人迎于道左,表现的很是恭顺。
李破头一次见到其人,打量了一下,其实这位年纪并不算老,长的……也确实名不虚传,很有风度,也很精神的一个中年人。
有些特质,和陈孝意,温彦博等人很像,那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外在表现。
当然,你要是拿他和李靖,苏亶,宇文歆等人相比,那就不一样了,关西门阀的特质和晋地全然不同。
关西门阀中人的俊杰,不管文武,身上都隐约带着彪悍之气,进取心也更加的强烈,和晋地大阀中人的内敛几乎是南辕北辙。
不过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当世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也总有办法存活下来。
李破没跟裴世清太过客套,跟这样才学渊博的人热情交谈,只能是自暴其短,李破手里握着的是威权,这才是他最为有力的武器。
在众人簇拥之间,李破进入了绛州城。
绛州和晋阳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绛州有河东裴氏,非是坚城大塞的缺点在这等时节反而成为了优点。
像王氏居于晋阳,就没少受了收拾,几年下来没落之势就显露了出来。
反而是裴氏居于绛州,李渊南下的时候非常优待他们,李破挥军南下,裴氏也没受什么损伤。
若非有裴寂的缘故,让一些子弟战死在了西河郡,不然的话,河东裴氏在这场大战中就可以说是毫发无伤了。
李破也给裴世清带来了礼物,一群被俘的裴氏子弟。
另外,一到绛州,李破便当众保留了裴世清的官职,只是又改为了绛郡太守。
裴氏既然没有遭到重创,那么绛郡在裴世清的治下,同样很安定,甚至于今年的秋收都没怎么受到影响。
而且,令李破颇为欣喜的是,二十余万唐骏的粮草辎重,滞留在临汾,绛郡两地的可是不少。
其中一部分是在河东征发的,另外一部分是从关西转运而来,这样的意外收获,李破想不满意都不成。
之前那点牵罪于人的怨气,在临汾仓房之前,其实就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而在此之前,此战的胜果也终于报到了李破面前。
一战之下,俘获唐军士卒足有十三万众,民夫在四五万之间,也就是说,此战俘获人等足足有十七八万人。
而缴获的粮草,节省一些的话,差不多足够这些人吃到第二年春天了。
再要加上临汾,绛郡的粮食……李唐无疑算是给李破送上了一份厚礼。
当然,这也显示出了李唐对此战的看重,只是结果足以让李唐上下目瞪口呆而已。
之外各种兵甲,更是堆积如山,让步军诸将们看的眉开眼笑,不用北边儿再行铸造,只这些东西,就够步军用上一两年了。
可以说,李破麾下的大军,在历次战事中充分的吸取着养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是壮大了。
绛州百姓并没有对李破夹道欢迎,当李破进入绛州的时候,街道上人影俱无,只有犬吠声不时进入李破的耳朵。
而在街道两旁的屋宅之内,肯定也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这一行人马呢。
随在李破身边的裴世清,捋着胡须,略显尴尬的跟李破在解释,“下官无知之人惊于军侯虎威,显出丑拙之行,遂宣于之众人回避……还请军侯谅之。”
李破笑了笑,心说,你是怕我强抢民女?还是怕有人行刺于我?弄的这么冷冷清清的,哼哼,确实需要见谅一下……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李破也没像当初杨广重回洛阳时来上那么一句令人亡魂皆冒的话,绛郡人尤多矣……
他只是不置可否的跟裴世清道了一声,“确是冷清了些。”
裴世清瞅着李破年轻的面庞,饶是他自负见多识广,为人更是沉稳练达,此时心中也难免稍有惴惴。
没办法,情势如此,由不得他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他一人之荣辱事小,宗族之荣辱才是大事。
想想这些,他也是感慨万千。
之前,天下皆为隋土,大家皆乃隋臣,之后唐公称帝,绛郡也就变成了唐地,这才过去几年,绛州城头就又挂上了日月星辰旗……
到了这等时候,之前的担忧皆都成了事实,裴世清心中未尝没有点无所适从之念。
因为这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事情,那么之后会不会又有变故?轮番反复……裴世清不由自主的狠狠抓了一把胡须,才让自己重有镇定下来。
今日他做了这么多反复无常之事,只能愿后人评说之时,口下留德,只罪他一人,莫要罪于河东裴氏才好。
同样,他也在心里暗暗向先人祷告了几句,身边这位也最好能讲些道理,可别如传闻中那般嗜杀成性啊。
降人的心理,大概都是这般,不需赘述。
一行人的目的地自然是曾经的绛州刺史府了,李破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吩咐着左右将领,安顿好大军军务,不要轻易毁坏良田,也不要犯了军规律法。
裴世清在旁边听了,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能这么说话的人,定非神智狂乱之徒……
而绛州在他治下,物埠民丰谈不上,可也算得上是当今天下难得的一块净土了,这不但是裴世清心血所在,同样也是河东裴氏的故乡,与河东裴氏休戚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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