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府后宅,总管府的男主人正龇牙咧嘴的吓唬自家孩儿。
孩子也很给面子,哭声越来越是嘹亮,很是满足了一下父亲的恶趣味儿。
李破再次哈哈大笑,旁边的李碧眉毛都凑到了一起,从开始时的欣喜若狂,到现在的满心烦厌,转换之快,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可她也拿丈夫没什么办法,自他们相识之初,一直到如今,看着变化挺大,可她却知道,丈夫的一些性情从始至终就非常固执的跟随着他。
有的时候你越是气恼,他瞅着越是兴高采烈,这个“巨大的缺点”向来是李碧心中的痛处,好在近几年丈夫渐渐位高权重,除了在内宅之中偶尔胡闹,在外间却是威严日增,几乎完全是一副关西男儿的模样了。
所以,现在就算她很是心烦,很想上去跟丈夫比量一下拳脚,她可是手痒了很多日子了呢,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出来,任由孩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一点也不心疼。
李春在旁边瞅着哥哥的模样很不满意,心说果然是有了孩儿忘了妹子,和自己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知道逗弄孩子了。
于是李春说上了公道话,“大哥,哪有你这样逗弄孩子的?知道的是亲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呢。”
公道话是公道话,可李碧听了是满头的黑线,同时也是无奈的很,这兄妹两个,她是一个也管不住,尤其是这个小姑……
随着前方捷报频传,位于晋阳城中的总管府也愈显高大肃穆了起来。
于是,总管府大娘子云英未嫁的故事在晋阳乃至于整个并代两州都变得广为人知了起来,想要攀附一番的人家那是数不胜数。
上门试探,或是直接请了媒人上门,想要跟总管府结成秦晋之好的越来越多,这里面不乏晋阳王氏,河东裴氏这样的门户。
萧皇后南归之后,这样的情形是越演越烈,有的人家已经求到皇后那里去了。
有的人可能要说,这些人太过心急,如今天下诸侯割据,最终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你把自己一家绑在一条船上不说,还想高高的挂在桅杆上,这不是找死呢吗?
这样想的人可就错了,想要求娶总管府大娘子的人家,都不会太过简单,人家也不是鼠目寸光,只图眼前的傻子。
他们其实求的就是日后那一丝的可能,成了,作为长公主驸马的家人,那是正经的外戚人家,这无疑是一条从晋地土著走向长安门阀的捷径,诱惑之大,对于世族中人来说,几乎无可阻挡。
再者,即便李破事败,门阀的规则也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他们,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最多最多,也就是舍弃几户人家的性命而已,这个代价他们付得起。
往更深一层想一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为安抚李定安旧部,他们还能因祸得福呢。
说实话,若非忌惮于李碧的名声,不然的话,估计想要将自家女儿送进总管府的人也许比想要求娶总管府大娘子的人还能多出不少。
李碧确实也有意将小姑嫁了,除了李春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之外呢,也省得有个老是拿剑乱捅的家伙在总管府里转悠,太危险了。
当然了,藏在李碧内心深处的焦虑是不会有外人知晓的,李春和兄长太过亲厚,有的时候看着根本不像兄妹,倒像是……
这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夫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长安门阀中不乏这种丑闻诞生,最后闹的都是一地鸡毛,丈夫名望正如日中天,要是出了这种丑事,定然会叫众人离心离德。
所以说,李碧非常愿意促成这一桩婚事,给李春选个婆家出来,当然,这事儿还得李破点头才成,可咱们先选几个人选出来,总归不会错吧?
在这事儿上,她聪明的使起了水磨功夫,是不是就在李春耳边念叨,弄的李春烦不胜烦,最终李碧算是得逞了,可细想一下,却又一无所得。
因为一天深夜,李碧从睡梦中惊醒,李春就站在她床头处,惊悚的地方在于,李春手里还拎着她那把长剑。
那天可是将李碧唬的不轻……
吓唬了一下“没良心”的嫂嫂,人家李春绷着小脸儿,啪的一声将长剑拍在桌子上,算是给了准话儿,我要嫁的人,定然不会出身晋阳人家。
咔嚓一刀下去,砍掉了一大半儿。
李碧就小心的问,为什么呢?
李春就说了,大哥起于晋地不假,可将来必然不会居于晋地,我要是嫁在了晋阳,就算能随哥哥嫂嫂去旁处,可还要照看着晋阳的家人,说不定偶尔还要回来祭祖什么的,太过麻烦。
李碧点头,想的还挺长远,不愧是你大哥的妹妹。
人家李春接着又发话了,不过这次说的就比较正常了,咱要的夫婿,一定要顶天立地,不说勇力绝伦吧,总也要对大哥有用才成,肯定不要那种文文弱弱的,不然动起手来太没意思。
说了一大堆,李春溜溜的走了,李碧苦思一晚,也没挑出个合适的来,要是在关西,这样的年轻人肯定有不少。
可在晋地……好吧,别看晋地也属民风彪悍的地界,但晋地大族跟关西的可不一样,有晋阳王氏,和河东裴氏在,晋地门阀的风气也就可想而知了,文武双全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能不被李春那丫头打趴下的年轻人,定是要去军中寻觅,可家世上却又不那么匹配了……
最终,李碧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说李碧啊李碧,你和这兄妹两个相处多年,怎么就又被人家给糊弄了呢?
显然李春早有准备,先就吓唬了她一下,接着便用各种条件把求亲的人一扫而空,狡猾之处,和他兄长那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些,李碧牙齿都要咬碎了,同时也下了狠心,我还真就不信了,你等着,待咱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跟你来计较。
总管府后宅的人们勾心斗角起来,可也是花样百出,很是精彩呢。
如今李破归来,李碧牟着劲儿想要告一次刁状,他已经不求丈夫能把小姑怎么样了,只求压一压李春的气焰即可,拎着剑半夜来吓唬嫂嫂,他娘的,满长安打听打听去,也没听说过一个儿吧?
还有就是阿史那天香,如今被李春带的也上蹿下跳的不老实了,近日出去行猎,也不知怎么卖弄了一番,竟然让一个晋阳车氏子弟迷了心窍,茶饭不思之下,现在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床上等死了。
晋阳车氏人丁单薄,却已医术闻名于晋地,据传祖上乃扁鹊弟子,叫车子的一个人,是晋阳门阀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同样也是官宦世家。
总管府中便有车氏子弟供职,传承久远不说,医术也很是高明。
还好车氏阀主是个明白人,不然的话,来总管府门上提亲那可就要闹出大笑话儿了。
即便如此,风声还是传到了李碧耳朵里,传言还很不好听,也就是这会儿民风开放,人们对名节之类的东西并不算看重,不然的话,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估计也能闹出几条人命来呢。
于是,李碧一怒之下,阿史那天香又只能委委屈屈的看大门去了,可以说,李破不在,李碧为了一家子人可是操碎了心。
还有李春那个小徒弟,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古怪的是,这师徒两个名声在外,可提亲的人还就不在少数。
那小丫头丁点大个人,却大言不惭的说,只要师傅不嫁,自己就随在师傅跟前一辈子,李碧听说了之后,又是一番气恼。
神思不属间,啪的一声脆响,将李碧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定睛一瞧,当即眼儿弯弯,就差乐出声儿来了。
李春挨了一巴掌,打的她脑袋点了好几下,样子确实挺可笑的,小娃娃见了,也破涕为笑,小手不断挥舞着,许是也想去拍上一巴掌。
可人家李春不当回事儿,揉了揉后脑勺,随即眉开眼笑,往兄长面前又凑了凑,转了转眼珠儿,却是对自家侄儿道:“姑姑为你挨了打,你却笑的这么欢,良心何在?”
说着还用手去捅孩子的肋骨缝儿,纯是习惯使然啊,孩子一下不乐意了,蜷起小身子又哭了起来。
李破只笑嘻嘻看着,他认为男孩儿,就是哭要哭的大声,笑要笑的畅快,一个健壮的婴儿才是将来的希望所在。
可以说,他在北地待的太久了,不知不觉间思维中便带上了北地彪悍的不像话的风气。
李碧一把抱过孩子,对这兄妹狠狠翻起了白眼儿……
当然了,也不是真的气恼,看的出来,丈夫是真心喜欢孩儿,没因孩子太过哭闹而有所嫌弃,这让她放心不少,因为关西人家的父亲都不怎么喜欢爱哭的儿子呢。
实际上,别看家里人闹来闹去,孩子也一阵儿一阵儿哭的震天响,气氛却是温馨的很,不一会儿功夫,洗漱一新的红眼珠儿领着阿史那天香也寻了过来。
一家人终于算是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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