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晚上沈度进门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姬央上前问道:“郎君打了大胜仗怎么还不高兴?”
沈度道:“这场仗本就是**, 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姬央知道沈度心存社稷, 如此想来他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且还颇有点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泊在里面。
姬央不知该如何才能让沈度高兴起来, 便小心翼翼地道:“我让玉髓儿给你备水沐浴好么?”
“嗯。”沈度应了一声, 抬起手臂。
姬央很自然地就走上去伺候沈度更衣。她这个安乐公主在沈度跟前真没有什么公主的样子, 竟然以公主之尊反过来伺候驸马,也算是公主界的另类了。
沈度微微垂眸看着低头给她解开盔甲的姬央问,“你呢, 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姬央很自然地道:“一点儿都不好,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
“是吗?觉都睡不好,却有闲情逸致跟王成品茶弈棋?”沈度冷哼出声。
姬央赶紧解释道:“才不是呢。我是没有法子, 王成拿你的消息吊着我呢。”原来小公主也不是傻的, 天真而不失敏锐,王成那点子猫腻她清楚得很。
“哦, 原来公主心里知道王成的想法啊?”沈度不以为然地挑眉道。
姬央心里连声叫苦, 诚然她也有些无聊, 没事儿做就容易胡思乱想, 跟王成品茶下棋反而还能好过些, 但这话可不能对沈度说。
“我跟他真没什么。我听你的话,面罩一直没有取过呢, 就是晚上睡觉都戴着的。”姬央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退后半步反手解开脑后的绳子, 取下那面罩来。
沈度一看姬央的脸没忍住地笑出了声来。可难得见他如此笑开怀, 姬央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姬央照了照镜子,难堪地跺了跺脚,“你还笑。我都快成阴阳脸了。”
姬央那张雪白的脸上,在中间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上半张脸因为一个多月都没见着光了,白得近乎病态。
这放在别人身上似乎也不那么好笑,可偏偏发生在美貌绝伦的安乐公主身上,就格外好笑了。
姬央虽然觉得难堪,但见沈度笑了心里又觉得开心,柔声撒娇道:“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沈度止住笑,但并未开口说话,姬央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恰好玉髓儿进来说水备好了,姬央赶紧狗腿地道:“我伺候你沐浴吧。”
沈度没有反对,姬央就当他同意了,抱了沈度的干净衣裳就进了里间。
“你的伤……”姬央没想到沈度身上会有那许多伤,虽说都已经结痂了,可看着就叫人心疼。于情人而言,哪怕对方身上只一条小口子也够她们惊吓万分了,心疼万分的了,更何况沈度身上的伤口可不是小口子,有一道伤疤足有一手长。
“刀枪无眼,战场上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日痂脱了就好了。”沈度不以为意地跨进浴盆,“还不来擦背?”
姬央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地走上去,“你手上的伤口还没好呢,不能沾水。”她着急地将沈度的手从浴盆里拿出来搁在盆沿上,这才拿了瓜布轻轻替他擦起来。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不过姬央一直半低着头,而沈度却是直直地看着她。
哪怕姬央再淡定也有些受不了了,“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我在看你的阴阳脸。”沈度恶劣地道。
姬央有气却不敢对沈度发,将腮帮子鼓得跟青蛙似的以示愤怒,即使是美人,但做起这个动作依旧显得滑稽可笑。
刹那间只听见水声和姬央的尖叫声,帐篷的地上霎时就布满了溅出的水花。
姬央因为没有准备地就被沈度拉入了盆中,险些喝了那洗澡水,狼狈之态又引来沈度一阵大笑。
不过姬央这般狼狈似乎也没能打消沈度的“性趣”,到最后盆中水溅得所剩无几,姬央奄奄一息地被沈度抱到床榻上,好在她还尚存理智地抱怨,“床都打湿了,一会儿晚上怎么睡啊?”
沈度在姬央耳边轻声道:“晚上我们要连夜赶路,你赶紧收拾东西吧,我先去前面应付王成。”
“赶路?”姬央还没从余韵里回过神来。
沈度临走前又回头迟疑地问了一句,“你还可以骑马吗?”
姬央默默地蜷缩了一下双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度心底叹息一声,本来不该折腾她的,只是一时没忍住。
晚上王成举办庆功宴邀请沈度,姬央身为女眷在这一大帮子将士里也不好作陪,正好省了沈度帮她找借口的功夫。
待后来沈度装醉回营,携了姬央从王成的军营悄无声息地离开。刘询早在半里外准备了马匹候着了,见沈度前来赶紧迎了上来。
沈度将姬央扶上马背,“走,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姬央点了点头,拉了拉缰绳,纵马奔出。
待下半夜王成发现沈度和姬央人去帐空时,再派兵已经追赶不及,只能懊悔,赶紧传令并州各地,拦截沈度一行。
这是典型的飞鸟尽,良弓藏。即便王成觉得良心上很过意不去,但他的谋士却力荐他趁机斩杀沈度,以去掉将来的心腹大患。
沈度似乎早料到了这一天,当初进王成军营时就已经留了刘询在外接应。他们一行不敢懈怠,昼夜兼程地赶往井陉,只有过了井陉进入冀州境内才算安全。
如此疾驰赶路,沈度他们那些个大男人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却可怜了姬央和玉髓儿两人。
一路奔来玉髓儿自己都照顾不过自己来了,哪里还伺候得了姬央。亏得姬央也坚忍,一路上半个字的抱怨和诉苦也没有,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叫人看了心惊。
因着沈度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姬央,鉴于他那不带笑意的脸色,姬央总以为他是嫌弃自己骑得慢,因此越发咬紧了牙,策马骑得更快些。只可怜姬央的骑术虽然不错,甚至称得上很不错,却从没如此昼夜兼程地骑过马,加之那会儿又被沈度折腾了一通,这下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沈度看着姬央的反应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他看她不过是示意她如果觉得不行了就开口,结果小公主却反而更倔了。
沈度眼见前方山坡上有一户农家,勒马停住道:“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路吧。”沈度翻身下马走到姬央马前将她从马背上抱下去,他才刚一松手,就见姬央腿一软地往地上倒去。
“疼得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强?”沈度赶紧重新将姬央搂住。
姬央可真是委屈,不是这人一路往后看不停鞭策她么?怎么这会儿又怪她要强了?
不过姬央没同沈度辩解,她心里担心玉髓儿,回头看她道:“我不要紧。玉髓儿只怕有些坚持不住了,怎么办?”这丫头跟着她也是娇滴滴地长大的。姬央靠沈度扶着过去帮玉髓儿下了马,手碰触到玉髓儿的皮肤只觉烫得惊人。
“呀,她烧得厉害。”姬央惊呼出声。
玉髓儿一下马精神就为之一松,立马就倒在了地上。
沈度命人将玉髓儿抱起往那农户去。
“先让她寄居在这家人家里吧,过段时间我再派人来接她回去。”
尽管姬央极不愿意,却也不得不点头。
“进了冀州地界,我给你重新找个粗壮点儿的丫头使唤。”沈度将姬央拦腰抱起也往那前头的农家走去,“待会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那户农家倒还算热心,并不吝啬几碗井水,只是看沈度一行都是人高马大的军士,便有些发憷,并不敢上前,家里只余一个老妪,那年轻的女儿早躲到山上去了。
这样也倒省事儿,沈度将玉髓儿托付给老妪照看,自己抱了姬央到里间也不顾她反对就掀开了她的裙子。
“已经脱皮见血了,再不处理裤子嵌到肉里,到时候有你疼的。”沈度一边替姬央处理伤口一边道:“你倒是挺能忍的。你同我逞强做什么?”
姬央觉得好生委屈,“这不是着急赶路嘛。”
沈度替姬央重新穿好裤子道:“等回去再给你找药,不会留下伤疤的。”他抬手又替姬央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心知姬央身为公主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了。
“虽然在赶路,但你有不适也该告诉我,难道我没发现,你就这样疼下去?”沈度捏了捏姬央的脸蛋道。
其实只要有沈度这句话,姬央觉得就是再疼上几分她也能忍过去,她伸手搂住沈度的腰道:“那我们还要几天才能到常山郡啊?等到了常山郡,我一定要大吃三顿,再大睡三天。”
沈度替姬央整理好衣衫,又喂了她几口水,这才重新将她抱上马背,只不过姬央不再是单独骑乘,而是斜坐在沈度怀里。
“不用这样的,我还可以坚持。两人骑一匹马太慢了,万一王成的人追上来了可怎么办?”姬央微微挣扎了一下。
“无妨,此处离井陉已经不远了。”沈度抖了抖缰绳策马出发,“坐好,掉下去我可不会捡你起来的。”
姬央心知沈度这是体贴自己,她也的确疼得厉害了,所以也不再坚持,只靠在沈度怀里歇息。因为速度太快,风在耳边刮得刀片似的,两人也说不了话,只拼命赶路。
苦虽然是苦了一点儿,但姬央窝在沈度怀里,只恨不能可以这样一路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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