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激将法

客厅里陡然安静下来。

大小子二丫头吓得不敢吭声,两双大眼睛来回转悠,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爸爸。

张跃民想说什么,怀疑齐主任极有可能把他们家当典型,索性问:“你是在说笑吗?”

“这么大的事,哪能开玩笑。”齐主任很认真。

张跃民心说,你也知道这是大事。

“张老师,你是不是担心?甭担心,我们都了解过,男人结扎风险小,一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张跃民心想,风险大小我比你清楚。

张跃民:“我该说谢谢吗?”

“不用这么客气。”齐主任说完,发现他面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张老师,你,你这样可不像为人师表的老师。”

张跃民气笑了,居然跟他玩激将法。

齐主任当妇女主任真是屈才了。

张跃民问:“老师跟结扎有什么关系?我们家有必要挨那一刀?我们哪天真超生,自有学校收拾我。别以为我是老师,好运是厂长,大小是个名人,在这一片有头有脸,不好意思跟你计较。出去!”起身指着门外。

齐主任喃喃道:“我——”

“我让你出去!”张跃民拔高声音,没有任何表情。

齐主任下意识找梁好运。

梁好运也收起职业微笑,“齐主任,我们不知道一个结扎条子,上面奖你多少钱,也不”

“哪有什么钱啊。”齐主任连忙说。

梁好运:“既然没钱,我们一没超生,二张跃民有法律法规约束,我们也不敢超生,为什么天天盯着我们结扎?是不是因为我们结扎,你就可以跟其他人说,张跃民是大学老师,梁好运是厂长,也照样听你的乖乖结扎?”

“当,当然不是。”齐主任瞬间结巴了。

齐主任锲而不舍,梁好运以前有过这方面的担心,没想到她真有此意。

梁好运顿时懒得应付,冷笑道:“既然也不是因为这点,以后你来串门,我们欢迎,再提结扎不结扎的,别怪我们说话难听。”

齐主任张了张口:“我,我也是为了工作。再说,计划生育,人人有责。”

“我们超生了?”梁好运反问。

齐主任:“可是,可是上面建议结扎。”

“上面是怕偷生超生。”梁好运都说累了:“我们有这个机会吗?”

齐主任禁不住说:“可是对张老师没什么影响。你们东边和西边两家都结扎了,就你们没有。”

梁好运道:“他们可以拿独生子女证。你能给我们办下来,不用明天,张跃民下午就去。”

“你们家俩孩子,不符合规定啊。”

张跃民:“你也知道规定?我问你,哪个部门规定必须结扎?”

哪个部门也没这项规定。

齐主任忍不住说:“你们一个是企业家,一个是老师,我说不过你们。张老师,你这样说,别怪我找你们领导。”

“尽管去。”张跃民很无所谓,“学校敢找我谈话,我立马辞职。”

齐主任慌了,“我可不是吓大的。”

张爷爷也赶忙说:“跃民,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当老师不过是觉得学校离家近。”张跃民看着齐主任,“真以为我喜欢当老师?珍惜这份工作?你把我弄掉正好,我们生一个足球队。反正罚的起。”

齐主任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甚至难堪,脸色通红通红。

张奶奶叹了口气,撑着拐杖起来,“齐主任,跃民被我们惯坏了,你要气就气我们。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你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大娘,我……”齐主任看看梁好运,又看看张跃民,一个无表情,一个面色不善,嘴边的话咽回去,就往外走。

张爷爷等她走远,就说:“你们俩刚才不该那么说。这是人家的工作,人家也不想整天盯着你们。这么热的天儿,谁不知道在家吹空调,扇风扇。”

“爷爷!”梁好运道:“你自个算算,从他俩满月到现在,这个齐主任没来一百次,也有五十次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俩不在家的时候,她没少让你们劝我们赶紧结扎。”

张爷爷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朝外面找小蒋小杨。

梁好运:“她俩整天跟我一起去厂里,你找她们干什么?咱们邻居说的。我有一次车停在外面,一下车人家就问,齐主任找我了没。人家也在国营单位上班,也不可能生二胎,非拽着人家去结扎。她只知道人家结扎,不知道人家后来又偷偷拿掉了。”

“为啥?”张奶奶问。

梁好运道:“里面发炎了,生理期还不正常。以后再来找你们,不用理,她爱找谁找谁。要是搁乡下,大伙儿都没工作,没有法律法规约束,她担心我们偷生,我们还能理解。跃民是老师,超生就丢工作,跟她说了不下十次还三天两头过来,真把自个当回事了。”

张跃民笑道:“你有所不知。她们这些管计划生育的比县长书记还厉害。我听保栓叔说,村里有人意外怀孕,人家一家还在商量要还是不要,她们这些人没等人家商量出结果,就拉着人去引产。以前的土匪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权利。”

梁好运:“反正国家没赋予她们这个权利。拿着鸡毛当令箭,柿子挑软的捏呗。那家人肯定老实巴交,或者家里的男性少。像保栓叔那样,一家兄弟几个,别说引产,超生罚款的钱,她们也不见得敢上门要。”

张奶奶不信:“逼人家引产?你们听谁说的?别瞎传。”

“不信哪天保栓叔过来,你问他。”张跃民道。

张爷爷也不信:“咱们村?”

“不然呢?”张跃民反问。

张奶奶:“你满仓爷不管?”

“老村长是以前的村长,又不是现在的村长。”张跃民道。

张爷爷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

“回头你问问齐主任。”张跃民似笑非笑地说:“我也”

“张老师,梁厂长……”

张爷爷不禁说:“又回来了?”朝外看去,是东边的邻居何大妈,“小何,有事?”

何大妈五十来岁,大儿子去年年初结婚,年底孩子出生,今年年初儿媳妇就被齐主任催着结扎。后来身体不舒服,痒的难受,偷偷回娘家把环拿了。

何大妈的儿子在国企,儿媳妇是幼儿园老师,虽然生个女儿,两口子也不敢超生。何大妈觉得没必要遭那个罪。后来遭二茬罪,何大妈心里不痛快,又不敢跟旁人说,就偷偷找梁好运抱怨几句。

梁好运赶忙说:“爷爷奶奶,我刚刚说把环拿掉的就是她儿媳妇,你们可别跟任何人说,包括小蒋和小杨。”

老两口连连点头。

梁好运:“张跃民,把大小子和二丫头抱沙发上,他们又爬出来了。”

齐主任一走,俩孩子发现室内气氛变了,又开始探索铺席以外的世界。

张跃民一手一个,拎到沙发上,梁好运带何大妈进来。

何大妈进来忍不住感慨:“还是空调舒服。我今儿哪都不去,就在你们家了。”

“吃过了?”张奶奶拍拍身边的沙发,让她坐下。

何大妈:“闺女还在做。”

“儿媳妇不在家?”张奶奶同她唠家常。

何大妈摇头:“带孩子回娘家了。对了,我看到齐主任哭了,是不是张老师说她了?”

“不能是我?”梁好运问。

何大妈笑着摆手:“不可能!张老师在家,哪用你出面。张老师,说什么了?”

“让我去结扎。”张跃民道。

“咳咳咳……”何大妈慌忙别过脸,缓了口气忙问:“叫你?”

张跃民点头:“还要我们领导跟我谈话。领导跟我谈的着吗?也不想想我那些领导,哪个不是三两个孩子。”

何大妈点头:“你们领导那个年代,虽然提倡计划生育,但是提一下。没三四个孩子,也得有俩,儿女双全啊。”

张跃民:“是呀。我们有运运跟好好,领导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再生。没必要跟我谈。”

“后来咋说的?”何大妈好奇。

梁好运道:“我说不提结扎,以后再来我们欢迎。再提结扎,别怪我说话难听。”

“也就你们能这么说。我还没跟她说,我儿子儿媳妇不敢生,她给我来了句,不结扎谁知道你们以后生不生。”何大妈一想起儿媳妇遭两茬罪,心里就堵得慌。

张跃民道:“我说真生了,我这个老师就不干了。反正我们有钱,也罚的起。居然也没用。简直有病,”

何大妈心里痛快了,“我听说男人结扎对身体没啥影响,真的假的?”

“真的。”张跃民点头。

张爷爷:“是真的你还那么说齐主任?”

“真的我就得听她的?”张跃民反问,“回头她拿我当典型,到处跟人说,咱们这边的大爷大妈,街坊四邻还不得笑死我?难道你想一出门就被问,张爷爷,听说你们家跃民结扎了?啥感觉,跟咱们说说。”

张爷爷连连摇头。

何大妈笑了:“老爷子,这事不能怪张老师。虽说结扎没啥,可是大环境,你得考虑人言可畏啊。这要是传到张老师学校,还不得被当成猴一样指指点点。”

张爷爷道:“是我没想到。”

“现在知道了?”张跃民问。

张爷爷点头:“这个齐主任也是,男人结扎,我活了一辈子头一次听说,她也敢让你去。”

“为了军功章好看,什么不敢?”张跃民冷笑,“好运,吃什么?我去做饭。”

梁好运:“蒸点米饭,炒两个菜。”

何大妈道:“我们家也是这么做的。昨天吃的凉面。本来今天还想吃凉面,闺女不愿意。”注意到对面沙发上的两个小孩,仰着头,嘴巴微张听她说话。何大妈忍不住拍拍手。

两个小孩同时咧嘴笑了,一个往张跃民怀里躲,一个往梁好运怀里钻。

张跃民把闺女递给梁好运,就去炒菜蒸米饭。

兄妹俩趴在梁好运腿上,又手拉手,彼此玩了起来。

何大妈羡慕:“你们家俩孩子真乖。不过也是有人玩儿。我们那个不行,这么热的天,不出去就闹。昨天儿媳妇要回娘家,我就跟她说,赶紧带走,明儿再回来。”

张奶奶:“孩子不在,你轻松了。”

何大妈使劲点头:“轻松。”说着忍不住移到梁好运那边,“这个是大小子还是二丫头?”

“你也知道?”梁好运惊讶。

何大妈笑道:“听你那个大外甥喊的。那孩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他妈给他报几个班,在少年宫打乒乓球呢。”梁好运道。

何大妈:“当乒乓球运动员?”

“他大了。人家乒乓球运动员都是打小培养。”梁好运想想现如今的乒乓球运动员,“咱们国家不缺打乒乓球的。”

何大妈赞同:“要想出成绩,还得学些冷门的。哎,梁厂长,听说咱们国家又打算申请奥运会,能成吗?”

“上次就差一票,这次说不定真能成。”

张爷爷好奇:“啥时候宣布结果?”

“还得两三年。”梁好运道。

何大妈惊呼:“这么久?”

“你申请,他们也得考察啊。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咱们一个国家申请。”

何大妈想想欧洲那么多国家:“也是。那些老外那么有钱,铁了心跟咱们争,咱们还真争不过。”

“人家发展了上百年,半个世纪,咱们才几年?从提出改革开放那一年开始算,满打满算二十年。有现如今的规模不错了。”梁好运解释,“国外那些人还以为咱们穿着马褂留长鞭子呢。”

何大妈:“照你这么说,这个奥运会必须得办啊。”

梁好运点一下头。

何大妈抱起小孩,忽然发现不对,“头发剪了?这是好好还是运运?”

“二丫头。”梁好运道。

何大妈让小孩面对她:“一个女孩子,怎么给她剪成半寸?”

“头皮上出痱子了。以前没发现,剪掉才看到。”梁好运指给她看。

何大妈看到小孩额头上密密麻麻,“你们家开空调还能出痱子?”

“她喜欢出去。到外面不动一动也热一头汗。以前她跟大小子哼哼唧唧,我们以为嫌热。今天才知道是因为痱子痒。”

何大妈:“给他们涂痱子粉。”

“在空调房里不用。他们喜欢用手抓。”梁好运把儿子抱起来。

俩孩子看到彼此头上白一块白一块,肯定很好奇。

何大妈拉着小孩肉肉乎乎的小手笑着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她闺女的声音,“我们家该吃饭了。”

“有空来玩儿。”梁好运顺嘴说。

何大妈:“我吃了饭就来。”

张奶奶小声问:“她儿媳妇把环拿了,齐主任不知道,那个独生子女补贴还给吗?”

八十年代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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