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她不知所措哭了。
给她检查的医生见她哭得伤心欲绝,忍不住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又问为什么没人陪她来检查。
她一直摇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医生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她是不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如果真心不想要,那就得趁月份早,不然一旦超过三个月,对母体伤害非常大。
她听完吓了一跳,慌忙摇头说不是。
她是弃婴,是亲生父母不要的孩子,从小在养父母家受尽白眼和嫌弃长大。
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是唯一一个跟她血缘相关的小宝贝,她哪里舍得将他抛弃。
于是,她向医生要了一些安胎药,悄悄回了家,重新做起了打算。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哥嫂。
一旦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找上侯家去,逼着候阿南必须娶自己,对自己负责。
如果侯家不接受,哥嫂绝不同意让她挺着一个大肚子丢人现眼,肯定会逼她堕掉孩子。
所以,她必须趁着肚子还没显怀赶忙逃离省城,远远走开,远走他乡。
她一直在荣伯的身边工作,每月的工资都是哥或嫂子去领,她一点儿做主的机会也没有。她身边除了一点儿稿费外,根本没其他钱。
她想了想,赶忙给几个报社和出版社寄去她刚刚写完的武侠。
等待的日子很煎熬,但她不得不忍着,每天准时吃保胎药。天刚亮就去厂子做短工,天黑才回家,尽可能攒一些钱备着。
荣伯和陆婶一直让她回“家乐多宾馆”继续干活,可她不想遇到候阿南,所以拒绝了。
荣伯向来很疼爱自己,时不时让陆婶给她塞一些肉干或桂圆花生,担心自己被哥嫂苛待没能吃饱。
也幸好有他们的爱护,她那段时间才能有足够的营养供给肚子里的小宝贝。
一个多月后,她陆续收到三个出版社的回信,其中有一个同意出版她的书,让她尽快跟编辑联系。
她发现这个出版社在帝都,心里暗自踌躇,但想着帝都毕竟是大地方,医疗条件和交通环境肯定比省城那边更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既然有机会往更好的地方去,为什么不选择呢?
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她也得为孩子的未来做一点点的筹划,帝都的教育教学环境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地方,孩子如果能在帝都出生,以后不愁没好学校读。
有句话说得非常在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本来是很担心很怯弱的一个女人,可自从有了孩子,她变得勇于尝试了,变得事事为孩子着想,想为孩子闯出一片自己的事业,给自己和孩子更好的庇护。
如此想着,她立刻选中帝都的这个出版社,转身就找邮局打电话。
编辑非常热情跟她打招呼,询问她有没有相关的出版经验,尽量还是面谈好些,因为一旦确定下来,还得签约当面签字等等。
她马上答应了,说她三天后就到帝都。
那天晚上,她将行李简单收拾好,隔天早上匆匆去上班,让厂长把这些日子的工资结算给自己。
接着,她跑去火车站买了隔天的火车票。
她不敢说实话,跟哥嫂说她出门找稳定的工作,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
哥嫂只叮嘱她务必找工资高的,然后便没其他话。
她跑去对面的宾馆门口,悄悄看了看年迈的荣伯和陆婶,然后在角落里哭了好久好久。
他们早已经成了她的亲人,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她很是舍不得。
那时候,她从没想过候阿南,极可能是自己不愿意想,不去想。
隔天一大早,她拧着行李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到了帝都后,她在出版社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宾馆住下,一直催促编辑早些跟主编商量好,尽量早些签约。
不料编辑说没法那么快,尽量帮她通融通融,让她必须耐心等待。
住一天宾馆费一天钱,她哪里有那么大的耐心!
她暗自焦急不已,加上水土不服,帝都的冬天又格外冷,她很快病倒了。
肚子里怀着孩子,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往哪儿找医生,担心吃药对孩子不好,她打算自己硬撑几天熬过去。
那两天她拼命喝热水,幸好宾馆一直有免费热水供应,她尽情喝个够。
喝热水泡热水后,她只是勉强好了一丢丢,头晕难受的情况仍很严重。
几天后,总编终于拍板了,她匆匆赶过去签约。
签约以后,她能提前拿到一点儿稿费,其他则得等书顺利出版才能补全。
她欢喜极了,拿着稿费买了一些好吃的,狼吞虎咽后又尽数吐了出来。
宾馆的费用太高,她只能强撑着出门找地方租。
帝都的冬天真的是冷若冰霜,即便不下雪,白天仍是寒风凛冽。怀孕的人对天气非常敏感,冷会觉得更冷,热会感觉更热。
她买了一件大棉袄裹上,每天早出晚归找能出租的地方。
帝都实在太大,地方多如牛毛,一切对她来讲都太陌生。
她奔波了好些天都一无所获,不是地方太好她租不上,就是地方太差。有两个比较合心意的地方,可惜人家房东嫌弃她是外地人,而且是单独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先后拒绝了她。
成日奔波,休息不够的同时,吃喝也不定时,她再次病倒了。
她暗自觉得肚子不舒服,但第一次怀孕的人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只觉得她还是得上医院一趟才行。
外头已经暗沉下来,她将之前买的冷馒头泡了热水吃下,打算隔天一早就去医院看医生。
谁知隔天她根本起不来,一直昏昏沉沉睡着,头晕得不得了。
她想喊人,可惜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起身倒水喝。
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也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来敲门。
她猜想可能是宾馆前台来催房钱,强撑着起来开门,打算让老板帮自己叫一辆车去医院,她这样子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谁知对方不是老板,礼貌客气问她是不是李晓,而那人便是救了自己母子一命的鲁深浅。
鲁深浅对自己的恩情,她会铭记一生。也感谢肖颖和袁博夫妻的鼎力相助,没有他们和鲁哥,她们母子根本活不到今日。
至于眼前这个姗姗来迟的男人,她早已说不出具体的感觉来。
“我没怪你,可能是因为内心没了以前那般浓烈的感觉吧。我现在的心里只装着儿子,其他什么都没想。”
候阿南听罢,眼睛微微红了。
“……我知道我以前太窝囊……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李晓涩然轻笑:“别做太多的承诺,我暂时不想听。”
下承诺容易,能做到太难。如果没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别总说这些来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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