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向老板娘要了一碗水,小心捧着过来。
“小颖,累坏了吧?我看你嗓子都哑了,赶忙喝几口水润润喉。”
肖颖接过道谢:“刘叔,幸亏有您帮忙。”
“哈哈!”刘叔好笑道:“我得了一碗馄饨面吃,多好啊!”
刘叔张望左右,指着她鼓鼓的大布包低声:“这可是不少钱……别看都是五毛两毛的,粗略算一下得一两百块。你带在身上要小心点儿。”
肖颖甜甜笑了,低声:“应该有。您放心,我会好好收着的。”
刘叔笑呵呵道:“生意真心好,刚才好些人还跑去借钱来买,说是从没遇到这么便宜的。前一阵子小芳买了一条项链,足足要两块多呢!卖得便宜,顾客自然也多。”
肖颖喝下几口水后,轻轻吁一口气。
“刘叔,您还不用上班吧?”
“不用。”刘叔解释:“还有一个来小时,中午休息时间延长了十五分钟。天气热,让大家多歇一会儿。”
肖颖低声:“那我得趁这个机会跟你说一件事。”
“哎。”老刘见她神色严谨下来,忙也谨慎道:“你说。”
肖颖眸光微闪,低问:“刘婶说刘三冰哥哥要回来,对吗?他不在南方做小生意了?”
老刘的三个儿子都有一个“冰”字,非常容易记。老大叫刘大冰,老二叫刘二冰,老三则叫刘三冰。
老刘轻笑解释:“他前几年赚得还好,这两年不怎么行。我看他都二十七了,再耗下去可不行,怎么也得把家成了再说。古人云‘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
肖颖扯了一个尴尬笑容,解释:“昨天傍晚我在院子里听到您跟刘婶在聊话,不好意思,隔墙有耳,我无意听太多,还是不小心听到你们打算帮三冰哥哥找工作。”
“没事。”老刘笑呵呵道:“咱们两家人的院子搁在一块儿。孩子他妈的嗓门又一向大,我这两年身体不如以前,耳朵也背了,说话比以前大。小芳总说我们很吵,估计你也被我们吵得快烦了。”
肖颖摇头:“没有没有,才不会烦。老邻居住一块儿,偶尔喊一声就能听见,方便得很。刘叔,我想问一下——你们打算帮三冰哥哥找去氮肥厂?“
“是。”刘叔没任何隐瞒,详细解释:“他在南方的小生意收摊,回家总不能无所事事。我家的孩子都没什么的大本事,勤快倒还是会的。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让他先窝着。他有了正经稳定的工作,找对象也容易些。”
事业单位不是普通人能进得去了,自家儿子没什么文化知识,一点儿也不敢奢求。
如果能在大厂子找到一份稳定的小工资拿,暂时把人生大事给办了,也能让他们老夫妻俩肩头的担子给减轻一些。
“过了年,他很快就要二十八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这个岁数真不算低了,得麻利找一份稳定工作,找一个合适的对象结婚。”
肖颖点点头,低问:“你们定了氮肥厂?”
“……还没。”刘叔皱眉叹气:“跟我同一包装车间的同事帮我找人问了,说可以找里头的小领导帮忙介绍进去,不过——不过得交一笔介绍费。”
肖颖一听就暗自不屑。
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作风,氮肥厂这样管理下去,注定只有破产的份儿。
刘叔压低嗓音:“对方一开口就说要四百块,这个数字也忒大了。不过,三冰他妈却动心得很,说是打听清楚了,人家氮肥厂下半年会分房。如果他进去当正式职工,以后可以分到房。”
说到这里,老人家低低叹气:“小颖,咱们就住隔壁,你也清楚我家的情况。我们人多,地方却只有你们的三分之一,孩子大了以后根本不够住。现在能有一个房间给老三结婚,可长期下来行不通。老大和老二结婚后都搬出去自个寻法子找房子,我不能太偏心。另一个顾虑则是小芳接下来要实习一年,在她没嫁出之前,她也得住家里。三冰他妈这么考虑,我觉得也有道理。”
肖颖心头一个咯噔,问:“你已经交钱了?”
“还没。”刘叔窘迫低声:“四百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我们是普通人家,平常赚的也就够生活。小芳还有一个学年的学费也得交上,这些都是拖不得的。等我这个月七十块工资领了,凑起来才够四百块。”
“不不不!”肖颖坚定摇头:“叔,氮肥厂去不得。”
“咋了?”刘叔以为她是因为陈冰的缘故,忍不住道:“就算他是大人物,三冰也不会去招惹他。厂子是咱们集体的,可不是厂长自个的。什么厂长儿子,乱搞什么嘘头!”
肖颖苦笑摇头:“叔,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是听说,氮肥厂经营不善,里头好些弯弯曲曲见不得光的事都不敢说给外头的人知道。而且,他们只建了一栋集体宿舍楼,只有一部分员工能分到房,新员工进去根本没有份儿。”
“啊?!真的?!”刘叔惊讶问:“不是说每一个员工都能分到吗?”
“不是。”肖颖低声:“我那个姑丈在里头工作好些年了,他都没可能轮得上。为了讨好陈冰能分到房,他和姑姑巴不得将我推给陈冰遂了他的愿。”
氮肥厂好几百个员工,大多数都是正式职工,临时工也有好几十个。
建一栋集体宿舍楼,顶多也就几十套,哪能每一个员工都顾及到!为了争这一波现成的,几乎厂里每一个人都挤破脑袋。
“叔,如果你们是为了能分房进去的,可千万别啊!几百员工争几十套房子,工作十年以上的老员工好些都分不上,别说刚进去的学徒工。四百块钱是您半年的工资,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可要谨慎些啊!”
刘叔一听就皱眉,反问:“那——那中间人说找的那位小领导权力很好,氮肥厂都是他说了算。只要交上钱,工作一定会妥妥的。还说什么只要是氮肥厂的正式员工,迟早都能分到房,只是时间问题,绝不是什么大问题。难不成都是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肖颖沉声。
今年的年底,氮肥厂就会出现债务危机,好些员工发不出工资。挨了几个月后,厂子开始出现更多的危机,货卖不动,债台高筑,明年年底不得已只好破产。
厂里欠了工人好多工资,最后不得已法院拍卖了厂里的设备和厂址,补了每个工人一半的工资,随后不了了之。
她不能将这些都说出来,只好劝刘叔要谨慎,不能花冤枉钱进一个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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