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本以为仗着人多就可以唬住瑞金斯,但他与瑞金斯对视了十几秒,非但没从瑞金斯的眼中看出半点畏惧,反倒因为瑞金斯的一声怒吼慢慢冷静下来。
扎卡很清楚贝玛特人的尴尬处境,没有靠山没有支持,如果与警备团为敌,旧都市与诺迪雅的之间的联系必然会被切断,贝玛特人的生存定会受到影响,更何况警备团是教会的武装,得罪了警备团就等于得罪了教会,万一教会出兵荡平旧都市,以贝玛特人的实力无异于自掘坟墓。
怎奈扎卡身为一个部族的首领,他不能在外强面前折损颜面,更不能因为胆怯动摇了首领地位,就算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他也决定硬扛着,把审时度势的事情交给瑞金斯去处理:“阁下少拿教会来打压扎卡,你一个小小的队长,还没有资格在扎卡面前指手画脚。”
“扎卡!”瑞金斯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愤然喝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今天就算全部死在你的手上,也不能让你嚣张!”
“吼!”警备团的士兵齐声怒吼,他们架起盾牌防线,朝着扎卡的守卫挺进了一步。贝玛特人不甘示弱,也把包围圈缩小一步,双方的武器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眼见局面就要失控,扎卡开始着急了,瑞金斯显然没有让步的意思,如果再与他僵持下去,只怕难以收场。扎卡也不愿就此失了面子,急中生智之下,他忽然拉高嗓门喊了一声:“送客!”贝玛特人闻声撤回兵器,向后退出了两步。
这一句“送客”实则已是让步,瑞金斯当然明白,这个台阶对双方来说都是恰到好处,但瑞金斯心中郁愤难平,他咬牙切齿地带队离开,临走时丢下一句:“扎卡,这事没完,我们走着瞧!”
回到营地以后,凯文猛灌了几口烈酒,然后一头扎进被子中。
在这次行动当中,凯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不同于与狼群的生死相搏,也不同于训练中的艰难困苦,这种压力来自于强大的对手,来自于对手的傲慢和凶狠,来自于身陷敌阵孤立无援的绝望。
这种压力在他心底化成一股寒流,他似乎看到刀光剑影残酷厮杀,似乎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种感觉就跟哈里形容的一样,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而酒精的麻醉就是治疗这种恐惧的最好办法。
当酒精充盈了他的大脑,他猛然觉得这一切并不是那么可怕,不管怎么说,他有着同样健壮的身体,握着同样锋利的武器,还拥有同样优秀的战友,就算敌人强大又能如何,又有什么可怕?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心中有无所畏惧的勇气,有克敌制胜的信念,就算对手再强,也可以被打败,就算处境再艰难,也可以拼出一线生机。
瑞金斯把调查结果向赫拉克做了详细汇报,商队的人数问题确实令赫拉克头痛不已。从目前所收集的证据来看,唯有商会提供的人数可以采信,至于扎卡,虽然他的态度恶劣,但是他的作案理由并不充分,也可以姑且不做考虑。
其余几名队长在暗访过程中也未发现什么异常,毕竟诺迪雅有数千人口,凶手混迹于其中,只要没有亲朋好友的关注,失踪一两天根本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只是这样一来,凶手的线索仍然毫无头绪。
赫拉克这两天茶饭不思,在他任职期间还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件,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份量,如果不能尽快找出元凶给民众一个交代,教会责罚下来官位不保权且不论,被诺迪雅的民众看成无用之辈才是他最无法容忍的。
“我们究竟该怎么办?”赫拉克搅尽脑汁也想不出头绪,事情已经过去两天,如果找不到线索抓不到凶犯,一旦消息走漏,只怕负面影响就会接踵而来。
队长们整天聚在一起冥思苦想,有人时不时提出一些想法,但马上就会遭到其他人的反驳,其实大家都清楚,在现有的证据面前,所有的推论都是空穴来风,除非能想出一个办法,找出新的线索,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时间在队长们的煎熬中显得特别漫长,为了想出一个突破口,队长们似乎度过了无数个春秋。眼看已经到了午夜,赫拉克长叹一口气,对大家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但愿到明天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也但愿一觉醒来,大家能想出好的点子。”
队长们默默起身准备离去,忽然雷依克冒出一句:“我们为什么不把消息放出去呢?”
大家奇怪地望向雷依克,赫拉克更是好奇,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把消息放出去?你是怎么想的?”
雷依克也是从赫拉克的话中获得的灵感,他并没有提前想好充分的理由,只能顺着这条思路边思考边解释:“这起案件的特别之处在于表面的假象太多,凶手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迷惑和误导我们,但不管怎么掩饰,他们总应该有明确的作案动机。”
“没错,继续说。”赫拉克和队长们已经不止一次的梳理过这条思路,但总会在某个地方卡住或者被否定,雷依克现在又重新提起,赫拉克并不指望有新的突破,他只是不愿错过任何一点希望。
“凶手可能存在的几种作案动机,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准确排除,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可以逆向思维,大胆假设一种动机,以这种动机为依据进行倒推,我们还可以故意透露风声,说不定能破除一些假想,进而发现新的线索。”
“嗯,听起来有些道理。”赫拉克微微点头,“那你觉得选择哪种动机更为恰当?”
“劫杀。”
“劫杀?”赫拉克预感雷依克会作出这个选择,但他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个消息一旦泄露,肯定会在商队中造成恐慌,说不定还会引发与贝玛特人的矛盾,“雷依克队长,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也会对我们的调查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我也是刚刚才想通这一点。”雷依克认真地分析道,“团长您看,凶案发生之后,地下通道两端并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凶手还躲在通道之中,所以,我们可以放出经过加工的假案情……”
赫拉克略一沉吟,立刻明白了雷依克的意思:“你是在怀疑凶手背后有人指使?”
“是的。”雷依克肯定道,“我当然希望案情越简单越好,但是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这件案子的逻辑有问题。”
赫拉克和队长们都觉得眼前一亮,雷依克的这句话直击大家心中的疙瘩,大家都瞪大眼睛,巴望着他能解开这团乱麻。
雷依克便从仇杀的逻辑入手,他认为如果是个人恩怨,凶手没有必要与十几人为敌,那样过于冒险。凶手完全可以寻找单独下手的机会,或者选择通过决斗的方式解决,可事实上,凶手把整队人都杀了,由此不难推断,凶手是在向整支商队以及商队背后的组织进行报复,而这种仇恨,往往是组织与组织之间的矛盾所致,加上凶手把现场搞得疑云密布,更加彰显这件案子的背后有人在秘密筹划。
如果按照劫杀的逻辑,现场的证据并不支持这种假设,虽然凶手的目标很有可能不在货物清单之内,但这种猜想的冒险成分偏大,说不定凶手就是掌握了这种心理,故意制造是是而非的假象,把破案的方向往仇杀方面诱引。
那么,如果劫杀的推论成立,商队中就一定夹带了某种特殊的货物,可是就算收货方有意杀人灭口,也应该在偏僻的收货地点动手,根本犯不着在警备团的管辖范围内制造事端,所以货物遭半路劫持,足以证明还有另外一方觊觎这批货物。姑且不论这货物是什么东西,单就收货方隐瞒私带、劫持方设局劫杀来说,都不像是个人行为,更像是两个组织在暗中争斗。
雷依克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推论,最后做了一个结论:“所以,不管是仇杀也好,劫杀也罢,我认为都有幕后主使,只要我们把消息放出去,总会有人坐不住的。”
“但是,也难保消息放出去之后,不会产生任何反应。”索比安插了一句。
雷依克答道:“就算没有任何反应,我们也有收获,至少我们可以推翻一些假设,而且,这件案子越早公布,对我们的负面影响也会越小。”
赫拉克听完不住点头:“这也算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虽然有风险,但也有一定道理,既然消息迟早会被人知晓,不如赶在风声走漏之前借机进行试探。”
众人忘却了疲劳,连夜对雷依克的建议进行了更为细致的讨论。
赫拉克将大家的想法汇总以后,下达了一道命令:“明天一早,大家就把凶案对外公布,切记要统一口径,就说今天下午,记住,是今天下午,有凶犯在地下通道洗劫了一支商队,杀死了商队中的十三名成员,警备团虽然没能及时赶往救援,但是成功堵截了凶犯。在缉拿凶犯的过程中,因凶犯负隅顽抗,警备团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将凶犯尽数击杀,目前所有尸体和财物都被警备团当做证物严加看管。”
布置完这些,赫拉克又强调了两点:“大家一定要把凶犯的数量模糊化,还有一点就是,地下通道的两端继续增派人手,确保没有任何人进出。”
几名队长之中,只有瑞金斯如释重负,他向商会会长说出的谎话和许下的承诺都因为这个计划有了合理的解释。
次日下午,有士兵前来通报,说在地下通道旧都市入口处,有两个人求见赫拉克,他们一人自称是商会会长,一人说他是扎卡的军师弗森。
他们的出现在赫拉克的意料之中,他命人把他们带来警备团,同时要求瑞金斯一同接见。
一见面,会长就冲着瑞金斯发难:“队长阁下,你不是答应不再为难我的手下吗?可是他们现在全都死啦,你怎么解释?”
瑞金斯早有准备,他安慰道:“这件事情纯属意外,我也没想到斯通他们会在地下通道中遇害,早知如此,我真该多关他们几天。”
会长怒道:“地下通道不是你们警备团把守的吗,怎么可能任由强匪肆意妄为?是不是你们杀了斯通,然后故意捏造一个谎言?”
瑞金斯倒也不怒,继续安抚道:“如果人是我们杀的,我大可不必专程登门拜访,也没理由捏造这么一件凶案出来。虽然地下通道由我们把守,但那些凶犯乔装成过往商贩,我们也是防不胜防,还请会长体谅。”
“体谅?我手下十三条性命,谁来体谅?”
“对此我们非常抱歉,我们也在尽量弥补,至少凶手已经正法,也算是给死难者一个交代。另外,在警备团完成后续调查之后,会有一笔抚恤金发放到死难者家属手中。”
“人都死了,要那点钱有什么用……”会长悲痛得捶胸顿足,与他同来的弗森把他拉到椅子旁坐下,帮着安慰了好一阵子,直到他出现一些缓和,弗森才转身对赫拉克说道:“团长大人,我这次来是受扎卡首领的委托,向团长大人了解事情的经过,并与会长一起把死难者的遗体和货物带回去,还请团长大人通融。”
赫拉克把案情复述了一遍,然后告诉弗森:“这些遗体和货物你们暂时还不能带走,因为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请你们放心,遗体我们会妥善保管,货物也会逐一清点,等完成调查后就会移交给你们。”
弗森继续争取道:“团长大人,扎卡首领一再交代,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把遗体带回去,他说不能让族人客死他乡。”
“那就只能请军师回去向扎卡首领说明原委了,请他给我们五天时间,然后我们会派专人把遗体送回旧都市。”
弗森见赫拉克态度坚决,也无可奈何:“那我能不能先去看看他们?”
“这个可以。”赫拉克早已安排敛房的人把那些尸体用白布包裹起来,只留下脸部露在外面,他还特地命令值守的士兵,不管谁来查验尸体,都只能看不能动手,以免尸体上的异常伤痕被他人发觉。
弗森和会长将十三人的遗体全都做了确认,会长不知是伤痛过度还是别的原因,看完遗体后更加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只有弗森又提出查看凶手尸体的要求,他借口说:“这些凶手很有可能与贝玛特人有过节,说不定我能看出一些端倪,也好为团长大人的调查提供一些帮助。”
赫拉克婉言谢绝:“多谢军师好意,因为警备团对凶手的调查还在秘密进行中,我们暂时不想节外生枝。等我们掌握到更多的证据之后,说不定真的需要军师相助,到那时,还望军师不要推迟。”
弗森不便强求只能作罢,但他心中不免产生怀疑,他试探着问道:“团长大人,之前我跟会长过来时,看见地下通道这边有一支商队滞留,既然警备团已经肃清了强匪,为何还不恢复地下通道的正常通行呢?”
“这个还得等上两天。”赫拉克看着弗森,见他眼光中闪过一丝狡邪,暗想这个军师心眼真多,不由更加留意说话的分寸,“我们现在正在清理现场,同时还需要对现场进行更加仔细的搜查,以免错过重要的细节,所以……”
“原来是这样。”弗森打了个哈哈,“团长大人既然已经做好安排,这件事情也就用不着我来操心了。”
赫拉克淡淡一笑,跟弗森扯了几句闲话,又再次拜托他回去后好好跟扎卡解释,然后命人一直把他们送回旧都市。
弗森和会长走后,赫拉克在营地里焦急等待,可是一下午过去了,一整夜也过去了,直到新的一天又过掉大半,始终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难道我们的假设有问题?难道这起案件真的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或者,那个幕后主使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赫拉克有些坐立不安,他时不时冒出一些怀疑的念头,随即又找出各种理由宽慰自己。
警备团的几名队长都是赫拉克一手带出来的,赫拉克对他们的忠诚度深信不疑,他相信他们之中不会有人将计划泄露出去,他也相信凶手暂时不会有机会与外界联系,而且,这个计划算得上深思熟虑,只要所谓的幕后主使存在,应该能够引他出来。
只是假消息放出去后石沉大海,赫拉克难免有些焦虑,但他知道消息的发酵需要时间,幕后主使采取下一步行动也需要时间。
然而,现在的时间并不充裕,来往的商队在等,贝玛特人也在等,如果不能尽快迫使元凶采取行动,这个假消息的计划就会泡汤了。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能让幕后主使放松警惕呢?
“恢复正常通行?”赫拉克忽然想起了弗森的质疑,觉得这个法子似乎可行。恢复正常通行就相当于告诉外界,这起案件已经告一段落,说不定真能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
赫拉克拿定主意,准备第二天就跟队长们敲定此事,可没曾想,次日的商议还没开始,就有士兵匆忙来报,说扎卡纠集了很多贝玛特人,在旧都市入口处与警备团发生了摩擦,双方正在对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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